第163章 陈淼：做不好，就别怪端王发飙
驿馆厅堂。
黄花梨木的交椅上坐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一袭盔甲衬托出他那英武的身姿，剑眉下的星目炯炯有神。
此人便是水师提督，负责东南沿海一地的海疆。
说水师提督的话可能不大了解，但他还有另一层身份，便是齐国公陈翼之孙，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
勋贵有良好的教育资源，加上本身在军中的关系，极容易在军中立足，故而大乾朝军队的上层指挥官基本还都是在勋贵手中。
或者说封建朝代都是换汤不换药。
听到一阵脚步声，陈瑞文便从楠木椅子上起身，凝眸看了一眼走进厅堂的贵气少年，迎上前拱手一礼，恭谨道：“末将见过端王殿下。”
陈淼伸手相扶，说道：“威镇将军无需多礼，请坐。”
听见陈淼称呼他为威镇将军，又这般的以礼相待，陈瑞文提着的心便缓了几分，拱手道：“圣上旨意，让末将前来听候殿下的指示，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陈淼落座在首位上，目光打量了一眼陈瑞文，直言道：“想来威震将军也收到了消息，本王之所以来“华亭港”，就是为了开放港口，允许海贸，你们水师必须要发挥作用。”
说实话，对于陈瑞文这种高层军官，再加上其勋贵的出身，不可能没有收到开放“华亭港”的消息。
陈瑞文目光微微闪动，说道：“殿下面前不敢欺瞒，末将确实收到了一些风声，敢问朝廷是否只是开放“华亭港”一个港口？”
陈淼点头道：““华亭港”只是一个试点，若是海贸能正常运作，使国库充盈，朝廷会另做打算。”
陈瑞文闻言，神色略显几分激动，拱手道：“殿下，“华亭港”搁置已久，末将以为可将试点设立于宁波、泉州、广州这些交通便捷的大港口，何必舍近求远。”
陈淼见状也不意外。
其实海贸的暴利，基本是人尽皆知，尤其是作为水师，更是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对于开海一事，他们估计比陈淼都要积极。
只是暴利归暴利，但这“利”归谁，就难说的很。
海寇滋边，严重影响正常的海贸往来，那所谓的“暴利”，全都是为他们做嫁衣。
而且要是全面开放海贸，大量的外来商品冲击本地市场，容易造成经济的崩溃，朝廷不仅不能从中充盈国库，反而要为海贸所累。
朝廷禁海有朝廷禁海的道理。
故而要想全面开放港口，一则是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打击海寇，确保海贸的正常往来，二则是要有完善的“统筹机关”，控制商品的流入。
实话实说，陈淼之所以不选择那些条件成熟的大港口，也有以防万一之意，一旦出了偏差，能及时控制。
一项好的政策，必须要有正确的执行方略，如若不然，再好的政策那也是误国误民。
沉吟一声，陈淼嘴角露出一抹讥笑，说道：“威镇将军，东南沿海一带海寇横行，屡剿不灭，朝廷怎么可能会开放大港口。”
陈瑞文闻言面色顿时尴尬起来，一时之间不好搭腔。
作为水师提督，本就是负责东南沿海一地的海疆，这海寇滋边，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完全无法反驳。
抬眸打量了陈淼一眼，想着端王算是半个自己人，便小心的吐苦水道：“殿下，末将也不瞒您，朝廷拨付给水师的响额是逐年递减，如今水师营的兵马缺额四分之一，船只也都年久失修，火器良莠不齐，如此状况，让末将如何剿灭海寇。”
说着，陈瑞文不禁有些委屈道：“要不是末将厚着脸皮去市舶司化缘，怕是连水师的状况更加艰难。”
陈淼先前就从戚建章那里了解过水师的一些状况，也能明白水师的财政困难。
怎么说呢，这就是时代的限制，并不太重视于水师，整得水师就是后娘养的，什么亏都让他们去吃。
端着几案上的茶盅抿了一口，陈淼说道：“威镇将军，现在就是水师发挥作用的时候，只要你做出了成绩，本王自会向陛下呈请，增添水师的响额。”
陈瑞文心下微微一动，略微思忖几许，拱手道：“末将定尽力而为，请殿下吩咐。”
陈淼心如明镜，别看陈瑞文一副恭谨的态度，但他要是私下出工不出力，陈淼也没有法子，光凭开空头支票是难以打动人。
皇帝不差饿兵，指望响额不足的水师带着良莠不齐的火器去剿灭横行的海寇，颇有些让他们去送死的意味。
念及此处，陈淼语气便放缓了几分，轻声道：“本王对于海贸是十分看好，然而国库匮乏，一时难以为继，只要确保海贸的正常往来，充盈国库，水师定然是要大力发展，威镇将军身上的担子很重啊！”
陈瑞文闻言目光一亮，凝神看向陈淼，问道：“殿下打算发展水师？”
陈淼面色正了正，沉声道：“没错，水师不仅要打击海寇，还要面对虎视眈眈的红夷人和佛郎机人，故而本王认为水师重之又重。”
随着航海事业的发达，水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陈淼对于水师还另有定位，那就是朝着海军发展，将来更是要向外发展。
只是事情要一步一步的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听见“红夷人”和“佛郎机人”，陈瑞文的面色也凝重几分，沉声道：“殿下所言极是，他们人数虽少，但火器精良，吾等水师的火器也大多都是仿制他们，那些海寇的火器也是从他们手中购买，对水师造成极大的伤亡，他们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陈瑞文清楚这些蛮夷之辈对东南的威胁，但屡次呈情却不得重视，他也是有心杀贼，然而力有不逮。
陈淼闻言心下无奈，朝廷对火器不重视，自然就难以发展。
不过此番陈瑞文的表态，却让陈淼心下不由的满意起来，毕竟要是面对外敌都视若无睹，那这水师提督做的也实在是太差劲了。
沉吟几许，陈淼开口道：“威镇将军与本王不谋而合，水师将来大有作为，正是威镇将军建功立业的时候。”
闻得此言，陈瑞文心中激动，颇有一种志同道合的感觉。
他们齐国公府也是渐显颓败之势，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水师当中，捞油水都难，若是真能建功立业，不正是光耀门楣之时。
念及此处，陈瑞文正色道：“殿下放心，末将一定竭尽全力而为。”
话罢，外间有人禀道，说是水师营守备戚建章求见，而陈淼也不多言，便吩咐人直接让戚建章进来。
一袭布甲的戚建章走了进来，瞧见那威镇将军，心下一怔，先行与陈淼见礼后，再向陈瑞文见礼。
陈淼摆了摆手，直言道：“如今“华亭港”开放在即，需得严守海寇滋扰，你剿寇有功，且升游击将军，华亭水师营扩编至五千人，一应舟船火器都要配置齐全。”
戚建章闻得此言，面色大喜，当即单膝跪地道：“卑职谢殿下恩典。”
筹谋这么久，终于是有所收获，不枉他为此竭尽心力，紧跟着端王殿下，将来就是参将、副将，甚至于总督都有可能。
陈瑞文若有有意的看了一眼戚建章，从先前听说戚建章无令出兵剿灭海寇之后，他便清楚戚建章是投效了端王殿下。
有端王殿下罩着，还当着他面升职，陈瑞文自然不会没趣的提及无令出兵之事。
陈淼垂眸凝视着戚建章，一脸严肃道：““华亭港”开港，海寇定然蜂拥而至，你身上的任务很重，若是需要支援，可寻新任的松江府尹和威镇将军，本王只有一个要求，对于那些劫掠的海寇不要心慈手软，让他们血流成河，心惊胆战。”
戚建章闻言心下一震，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然而事关自身前途，戚建章咬牙道：“是，卑职定让那些海寇有来无回。”
陈淼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陈瑞文，说道：“威镇将军，你除了全力支持戚将军，另外也需要整顿水师营，补充缺额的兵卒，将各类战船和火器整修，大力打击沿海海寇，可有问题。”
陈瑞文面色一僵，犹豫几许后，还是硬着头皮道：“殿下，末将自是愿听从殿下的差遣，只是.....”
说实话，陈瑞文是认同陈淼，但他也有实际难处，不是端王一张口就能言出法随。
“本王明白威镇将军的难处。”
陈淼打断陈瑞文接下来的话，开口道：“本王会先拨付两百万两银子给水师，但你要记住，必须要做出成绩来，如若不然，威镇将军别说建功立业，能不能坐稳水师提督还两说。”
银子陈淼是没有，但这一路抄家，尤其是从盐商那里所抄的财物数以千万计，不缺这两百万两。
只是前面该给的好脾气都给了，要是做不好，就别怪他发飙。
端王不发飙，真当他是个好脾气。
陈瑞文闻言，心下一震，两百万两银子看似很多，但实际上对于水师还是捉襟见肘。
一则战船昂贵，造价在几千到几万两不等，各类火铳、火炮同样如此，尤其是面对横行的海寇，定然是时常作战，战后的修缮、补充以及伤亡抚恤，七七八八的加起来那就是天文数字。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保障，这两百万两的确不多。
不过陈瑞文明白，这两百万两是给他做出成绩来的，先前他是听出这位端王的确有心发展水师，但眼下这严肃的态度，更让陈瑞文明白端王的决心。
水师发展，那他的地位也就水涨船高。
念及此处，陈瑞文也不含糊，正色道：“是，末将定竭尽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