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陈淼：夫人莫不是旧情难忘
驿馆前厅。
一袭官袍的贾雨村立在厅堂下，眉宇间萦绕着赶路的疲态，然而剑眉下的星目中却闪烁着一抹振奋之色。
从上回得到陈淼的明示，贾雨村便在金陵将后续事宜一并处理妥当，随后静候佳音，直至收到上面平调的公文，便马不停蹄的来华亭县听候吩咐。
贾雨村心里明白，这次平调就是他青云之路的开端，决然不会因此而懈怠。
等了有一会儿，贾雨村察觉到了动静，循声望去，便瞧见那贵气的少年郎踏步而入，忙迎了上去，恭敬行礼道：“下官见过端王殿下。”
“嗯。”
陈淼点了点头，便越过贾雨村，径直落座在厅堂的首位上去，语气中带着几许戏谑的意味，打趣道：“贾府尹倒是来的早！”
金陵与西安相隔千里，即便陈淼是让快马上报，一趟来回，估摸着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再加上金陵到华亭县的距离.....这贾雨村是一刻都没有耽搁。
贾雨村神色如常，拱手道：“殿下相召，下官不敢怠慢。”
陈淼对于贾雨村的态度还是颇为满意的，当下也不客套，直言道：“本王让你平调松江府尹来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说说你有什么规划之言。”
贾雨村目光闪动，一脸正色道：“回殿下，下官以为，既然朝廷意在“华亭港”开放港口，理应设立市舶司，掌管中外商船及征收税捐，统筹海关事宜。
另外“华亭港”虽然浩阔，但经年搁置，上游日益淤浅，下游也日渐狭窄，一旦开放，来往大船络绎不绝，极易造成堵塞，为保商船畅通，需得花大力气开凿疏浚治理.......”
听着贾雨村侃侃而谈，俨然是提前便有准备。
不得不说，且不论贾雨村的个人品性如何，其的确是个才干之人，不是那等中看不中用的银枪蜡头。
原著中贾雨村第一次罢官，正是因为他“恃才侮上”，招致上级同僚的弹劾。
没有本事，会招人嫉妒弹劾？
实话实说，作为上位者，是颇为欣赏贾雨村这种人才，用起来顺手。
沉吟一声，陈淼开口道：“就按你说得办，不过市舶司就不用了，本王会另设一个有司衙门专管，名字本王也想好了，就叫“海关司”，由你负责统筹，往后所有商船的抽税，那些什么“听候丈抽”一律废弃，全部依照进出口货物的价格和需求作为标准抽税。”
市舶司这种专管海关的衙门是一定要设立，然而如今市舶司是由宦官掌管，为的就是将海贸利益归于皇室。
只是宦官的确是皇室最忠心的奴才不错，但海贸利益巨大，再忠心的人也会被腐蚀心志，故而这种将权力全部下放到一人的做法，万不可取。
人性这种东西，是最经不起考验。
旁的不说，这些宦官在市舶司各种吃拿卡要，俨然严重影响到了内务府的利益。
索性陈淼便打算废弃市舶司，另成立一个有司衙门，交由地方官员统筹，但他同样会组织忠心于皇家的宦官，担任“海关司”类似于纪委组织来监管，互相监督。
贾雨村心下一怔，心中隐隐有些明悟，抬眸看了一眼陈淼，小心的确认道：“殿下的意思是....”
陈淼解释道：“就比如咱们的丝绸、瓷器、茶叶以及南洋诸国的香料、药材、珠宝，这些物品价格高，又不缺需求，利润能翻几十倍，可抽取高额税收，而类似于粮食这些有需求，但价格不高的商品，便抽取低额税收.....”
贾雨村也是聪明人，转眼便明悟过来，这说白了就是根据进出货物的价格和需求两方面来综合抽税。
心下微微一转，贾雨村就明白其中的好处。
海贸本就是奔着利益去的，那些商人肯定是什么赚钱就运什么，若按以往“听候丈抽”的法子，大头都是商人们拿去，他们征收的税收就是汤水。
若是陈淼所说的法子抽税，细致划分，让商人有可选择的余地，促进海贸多样化的同时，也能从中征收更多的税收，一举两得。
念及此处，贾雨村恭维道：“殿下睿智非凡，下官难以企及，请殿下放心，下官会统筹好“海关司”。”
陈淼心下满意，说道：“本王这里有份详细的物品价格清单，待会你拿回去研究，确定了税收的方案，就放出开放港口的消息，按照新的税收方案征收税捐，查缺补漏。”
“是，下官明白，请殿下放心，下官一定会竭尽所能办好此事。”贾雨村面色一凛，恭敬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陈淼见状心下满意，垂眸看向贾雨村那剑眉星眼，直鼻权腮的面容，笑道：“本王不与贾府尹说虚的，海贸的事情办好了，本王保举你进入中枢。”
以贾雨村府尹的职位，再进一步就是中枢官职。
原著中贾雨村背叛贾家，说到底还是谋自身前途，正如其最终的结局：终“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
直白的说，贾雨村就是个官迷，差事办好了，陈淼不介意给他想要的东西，这就是以利驱人。
贾雨村闻言心下狂喜，素来淡然的面色现着一抹激动之色，恭敬道：“下官定当尽忠尽职，不负殿下恩德。”
陈淼不以为意，摆手道：“不用说这些虚的，本王只看结果，事情办好了加官进位，事情办砸了，本王也不会容忍，下去办差吧！”
人要有价值，若是既没人品，又没能力，要来有什么用。
贾雨村心下一震，不过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诺诺应了一声后，忽地想起了什么，犹豫几许后便低声问道：“殿下，不知甄夫人和英莲侄女可还好。”
陈淼挑了挑眉，心下顿觉无语。
这会儿突然提及甄封氏和香菱，甚至于称呼起侄女来，这是在攀亲戚呢！
真要是侄女，会对香菱不管不顾？
贾雨村见陈淼默然不语，心下略有些惴惴不安，忙解释道：“殿下，下官此番前来之际，正好遇见了士隐兄，将此中缘由告知后，士隐兄便托下官带一句话来给甄夫人。”
陈淼蹙了蹙眉，垂眸看了一眼贾雨村，心中略微沉吟几许，说道：“也罢，本王让人将甄夫人喊来。”
到底是人家的妻女，这会儿让贾雨村带话来，陈淼也不好拒绝。
而且陈淼也对甄士隐带什么话来颇感兴趣。
难不成是想着“再续前缘”？
开玩笑，甄封氏与香菱俨然都是陈淼的形状了，他可没有送女的打算。
再者说了，以往生活艰辛的时候就逃避出家，如今寻回了女儿就想着一家团圆，天底下没有这种免费的好事。
贾雨村心下微微一缓，恭敬的应了一声，旋即便在厅堂内等了起来，期间倒是虚心的向陈淼询问了些税收的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甄封氏走了进来，瞧见一侧的贾雨村，玉容微微一怔，旋即便对着陈淼盈盈一礼：“殿下唤奴家来所谓何事。”
贾雨村瞧见甄封氏一袭厨娘打扮，心知甄封氏这是在殿下身边做厨娘。
只是原是个书香门第的女儿，如今却以庖厨谋生，颇有些令人唏嘘。
压下心中的异样，贾雨村风雅的眉宇间浮现一抹怅然，幽幽道：“瞧夫人精神焕发，不似以往那般面色憔悴，想来在殿下身边日子过的幸福。”
甄家遭逢大难，甄封氏苦熬度日，宛若行尸走肉，那面色憔悴的让贾雨村都不知说什么好。
现下倒好，玉貌花容，可见甄封氏在此处过的很是顺遂。
甄封氏闻言，芳心微微一颤，柳叶眉下，那双莹润的美眸下意思的斜睨了倚坐在首位上的陈淼，那丰腻的玉颜浮上一抹淡不可察的胭脂。
幸福.....她们母女团聚，自然是幸福的。
压下芳心的不自然，甄封氏行礼道：“见过大人。”
贾雨村伸手抚着下颌的胡须，见陈淼安然的品着茶，便直言道：“甄夫人，士隐兄托在下给你带句话，他如今是世外之人，一切尘世俗念都与他无关，不过他会为夫人和英莲侄女祈福，愿你们母女平安顺遂。”
甄封氏闻言，那如梨蕊一般的玉容现着一抹不自然，弯弯的眼睫敛了敛，垂着螓首也不说话。
说起甄士隐，在遭逢大难后避世出家，扔下她一个妇道人家独自苦熬，若不是因为对女儿的执念，她早就不想活了。
故而，甄封氏心里是对甄士隐带着一股强烈的怨气，夫妻两人之间早就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只是到底是夫妻，听见如今这话，多少让甄封氏心湖泛起几许涟漪，抿了抿粉唇，低声道：“奴家知道了。”
贾雨村见状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余光瞥见首位上的陈淼正在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甄封氏，心下微微一动，开口道：“话既带到，在下还有政务，就先告辞了。”
端王的名声可不好听，于苏州玄墓蟠香寺强掳出家人，可见其好色的性子。
对于甄封氏，贾雨村是知晓其如花似玉，即便面色憔悴，但仍有绰约之姿，以端王好色的毛病，瞧中甄封氏也属正常。
现在想来，以往甄封氏的气色就像是枯萎的花儿一般，若想短时间枯木回春，定然是沐日浴月，春风夏雨。
但这些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再者说了，甄士隐出家避世，她们母女相当于寡母孤女，本就无处可去，留在殿下身边，自有她们的好处。
瞧瞧甄封氏的气色就知道了，宛若第二春。
甄封氏轻轻颔首，也不多言，弯弯的眼睫下，那双水润的杏眸凝视着贾雨村离去的背影，心绪纷杂。
忽地，甄封氏娇躯一颤，丰腻的玉颜“腾”的一下便彤红起来，晶莹的耳垂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息，让甄封氏忍不住的颤栗。
“夫人莫不是旧情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