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看不见的伤!
季舀看到苏韵回来眼里有些惊讶,将军让他在落星阁等消息,他以为至少要等到明日一早。
再看她身边除了翠青,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苏家到底是怎么照顾人的?
他连忙上前行礼,小心询问,“二小姐已经无碍了?”
“是陆景让你去请的孙太医?”苏韵不答反问,刻意提及孙太医。
“将军让我去请太医。”季舀的回答一丝不苟。
苏韵了然,孙太医只给陛下看诊,若没有陛下发话,怎么可能请的来?
她早该想到的,能让苏明远一改态度,维护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是陛下授意。
今日之事她约莫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大哥想趁机除掉她腹中孩子,便故意拖延。
未料陆景横插一脚,他大概还顾念几分从前的情谊,又不想得罪国公府,便让季舀舍近求远去请太医。
一来一回半个时辰,是死是活全看天意,便是陆景给出最大的援手了。
苏韵并不意外,陆景向来如此,做任何事之前总要先分析利弊,他其实从未变过,是曾经的自己没看透罢了。
她后退一步,郑重其事对着季舀行礼道谢,“苏韵在此谢季统领施以援手。”
以她对陆景的了解,不会刻意交代季舀快马加鞭。这份人情她记下了。
季舀脸色微变,连忙避开了一步。
未料苏韵起身后,看向一旁的翠青。
翠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并未多言,自顾自给季舀磕头。
季舀瞬间变了脸色,慌忙后退,“二小姐,这都是将军的意思,末将不敢居功。”
“季统领,让她磕吧。”
她跟季舀也算旧相识了,从前她时常找不到陆景,便跟着季舀问东问西。
之前在夏国,她去找陆景求药,最后也是季舀偷偷给她塞了一瓶上好的伤药。
这份情她是记得的,连带着今日的,他日必然加倍偿还。但在那之前,翠青要先跪谢他的救命之恩。
若没有那瓶伤药,翠青活不了,她即便是活着,也定不是今日这般。
季舀蹙眉,半晌后又站了回去。
翠青实实在在给季舀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立于一旁。
“季统领,更深露重,先告辞了。”
季舀看着二人离开后,微微叹了口气,方才回去复命。
……
苏韵昨日累极,回到落星阁早早便歇下了。
她睡的极其不安稳,期间梦到肚子被长刀贯穿而过,吓得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小姐,你没事吧?做噩梦了?”
苏韵这才回过神来,见翠青满眼疲惫,“你一直在这儿守着我?”
“奴婢睡不着,不看着小姐心里不安。”
苏韵叹了口气,“翠青,我真的没事,你到底怎么了?先前我明明给你打暗号了,怎的昨儿个竟全然没发现?”
她在夏国三年,早已经皮糙肉厚,哪还有先前的娇贵?大哥那一脚确实只踹在了她的腰上,虽用了几分力气,但还伤不到孩子。
那会儿翠青百口莫辩,何况国公府想惩罚个奴婢,哪有道理可讲?她是怕大哥怒极,惩罚不了她,拿翠青出气,才会出此下策。
肚子疼是真,出血也是真,但都是她自己故意为之。这还要感谢回燕国之前,那个人的提前训练。
当时她不屑学,说用不上这种雕虫小技,未料到不出三日便用上了,真是讽刺。
翠青这才反应过来小姐是在装病,脸色白了白,咬着下唇不说话。
这可把苏韵急死了。
“自打回了燕国,你就失了分寸,到底是何缘由?你总要把心里的担忧告诉我,我才好想办法解决呀。你我二人肩上担着的可还有旁人的期望,身后亦有猛虎盯梢,你若如此,还如何谋事?”
从前的翠青确实莽撞,单纯。但夏国走这一遭早已经不复当年了,否则她也不敢把翠青带在身边。
翠青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小姐,我害怕,自从回到国公府,便整日整日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你双手血红,从城墙一跃而下。小姐,你对苏家期望太高,我分不清你到底有几分清醒几分醉,我怕你哭着哭着,就真的心死了。”
在夏国这三年,她跟小姐都病了,病在看不见的地方。
小姐只知道她时常夜半时分伤害自己,却不知她自己才病的更重。
她会在病发时,变成另一个可怕的小姐,那个小姐不心疼自己,也不心疼她,说着可怕的话,做着可怕的事,她能笑着杀人,笑着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而每次让小姐变成那样的契机,都跟苏家有关。
比起在夏国,翠青更怕回到苏家。
苏韵身体一僵,原来翠青怕的是这个。看来她病发的样子是真的很可怕,才会让翠青如此战战兢兢。
“翠青,在夏国时,我每日都能梦到苏家所有人跪在我面前祈求原谅。然后我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原谅了他们。你知道这种感觉有多可怕吗?这意味着我每天睡梦中在原谅,清醒时又在恨。”
“我是不是很傻啊,都被折磨成这样了,怎么还总幻想着苏家一定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才会舍弃我呢?也或许我不这样想,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吧?”
夏国,带给她的是永无止境的绝望。
“小姐……”翠青眼里的恐惧瞬间化为了心疼。她在夏国遭受的折辱不及小姐的十分之一。
苏韵想笑笑安慰翠青,可心里却满是苦涩,她死死按住自己的心口。
“翠青,我这里真的很疼很疼,原来我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爱苏家。”因为太爱了,才能忽视那些藏在细枝末节里的算计。
苏韵的眼泪无声往下落,砸在翠青手上,烫的她心也搅着疼,她家小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主仆二人无声落泪,偶尔呜咽出声,压抑又沉重。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破了洞的窗子悄悄钻了进来,暖了几许屋里的寒意。
苏韵已经擦干了眼泪,轻轻拍了拍翠青枕在她手边的头。
“翠青,你知道吗?自从回到苏家那一天,我就再也没做过那个梦了,心虽然是疼的,但却意外的轻松。”
幸好她回来了,幸好苏家这样不堪,否则她一辈子走不出这个阴影。
“翠青,我从未怀疑过自己要走的路,你也莫要再瞻前顾后。天亮了,该梳妆了,今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