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攻城!(9)
第89章 攻城!(9)
“大卫塔”没有让阿马里克一世失望,就如鲍德温和塞萨尔,他们背靠着背,肩并着肩,以一双少年人的身份,在他们的首战中博得了叫人简直无法相信的战绩——他们率领着与他们一样年轻的骑士,在撒拉逊人坚如铁石的方向上撕出了一条细小的裂口!
它是那样细小,但理查立即发现了,他立即抛下了面前的敌人,冲过去与鲍德温,还有塞萨尔共同巩固这条裂口,攻城塔上负责瞭望的骑士立即吹响了号角,十字军的骑士们立即转向这个位置全力进攻。
他们犹如蚁群般地从“大卫塔”攀上顶层,将之前的战果进一步地扩大。
而在他们将撒拉逊人压制下去的那一刻,“大卫塔”底层的攻城鎚也终于发出了第一声轰鸣。
它是一根罕见的橄榄木制成,直径约有九法尺,人们都说,它可能在福斯塔特周遭的橄榄园里生长了一千年,如果不是人们需要它来撬开福斯塔特的城防,它或许还能再存在一千年。
它的长度也有二十法尺,环绕着十二圈坚硬的铁箍,末端是一个巨大的羊头。
这只羊头有着弯曲的双角,突出的口鼻与暴露在外的獠牙,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恶魔的头,或许工匠本意如此。
在用铁链把它吊起来之前,人们还往它上面浇醋,这种做法和蒙在攻城塔上的牛皮和羊皮浸醋是一样的道理,“希腊火”的主要材料是石油脑,只有醋才能防止它的蔓延。
原本阿马里克一世还想要用上扭力绞盘增强,但因为没有能够控制得住这支巨物的皮索才作罢——用来推动它的还是一百多个强壮的士兵。
他们个个肌肉虬结,肩膀宽厚,在骑士的指挥下一次次地攻城鎚推向城墙——这些人也需要非常敏捷和小心才行。
当攻城鎚由因为厚重城墙传回的力量而反向荡回的时候,稍不注意,就能一下子将人撞飞,那个被撞飞的人也与那些不幸被石弹,弩枪直接命中的人那样,胸膛凹陷,血肉模糊,马上就没了命。
不过他们至少要比之前的士兵们更幸运些,因为他们上方的撒拉逊人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他们不必担心会有箭矢,石弹甚至烧滚的粪便落在自己身上,也不会有人投下装了麦秸与谷壳的袋子消解攻城鎚的力量,叫他们白白耗费了力气。
在正午最为璀璨的阳光下,“大卫塔”下的攻城鎚终于爆发出了一阵最强烈的冲击,仿佛只在一瞬间,福斯塔特的双层城墙的外墙就被摧毁了,忽然之间,在那看似永远不可能被攻破的灰色石砖城墙上,就多出了一个巨大而又骇人的洞口。
正在操作攻城鎚的士兵们纷纷跌倒,而在他们还未明白过来的时候——主要是之前的几小时太过疲惫和痛苦了,攻城鎚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目标的骑士那样,茫然地荡了回来。
唤醒他们的是撒拉逊人惊恐的叫喊声,他们立即一跃而起,因为注定要得手的功绩与奖励而精神百倍。
击破了外墙后,暴露出来的是里面的甬道与小洞室,这些空间里有时会有着穿行其中或是等待着敌人的士兵。
但在他们行动起来之前,早就预备在一旁的小投石机和弩弓就投来了石弹和箭矢,他们顿时头破血流,倒在了地上,而后一旁的基督徒才冲了上去,搬走碎裂的石块,将攻城鎚推向更里的地方。
里侧的城墙完全不如外侧的城墙厚重,片刻之后,就出现了一道裂缝,裂缝对面几个撒拉逊人正呼喊着同伴,他们用一根点燃的小攻城鎚锤击个任何敢于想要扩大裂缝的人,然后又将这根攻城鎚竖立起来,让它倒向对面,期望能够用这种方式来引燃“大卫塔”。
“坚持住,坚持住!”有人高叫道,基督徒们想要一鼓作气,撒拉逊人则是拼死一搏,他们将成车的碎石倾倒在裂缝的位置,并且不断地倒油点火,将石头都烧得通红,以此来阻挡进攻。
而此时,更多的撒拉逊人奔上城墙,不顾一切地与骑士们厮杀,还有那些固定在城墙上的小投石机和弩车都被拆了下来,搬运到这里,成了新的威胁。
鲍德温与塞萨尔都已经被撤换了下来,他们再得圣人的眷顾,能以一个人的力量阻挡一百人,还能阻挡得了一千人,一万人不成何况过于令人瞩目也不是什么好事。
理查坐在他们身边,痛饮加了冰的葡萄酒,即便如此,他还是热得像是一块炭火,那葡萄酒不像是被他喝下去的,倒像是被倒进了炭火,“刺“的一声就没了!
“别提了,”他咂咂嘴,“那些家伙太没用了!”
鲍德温并不认可理查的话,一定要说,那是因为理查,还有他和塞萨尔的表现太过突出——衬得后续接应的人有些黯然失色。
但他们缺失的不是勇气,是天赋。
再则,撒拉逊人之后也出现了一些棘手的家伙,那些同样获得了先知启示,异于常人的“锋刃”——他们是因为鲍德温,塞萨尔还有理查才被调派到此处城墙的,但那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
新登城墙的骑士们固然也得到过天主的赐福,但与他们相比,又略平庸了一些——以至于经受不住这样的冲击,他们不是被杀死,就是跌落城墙,只有寥寥几个才退回到“大卫塔”中,此时,“大卫塔”已经在后撤,免得成为了撒拉逊人的战利品。
即便如此,依然有撒拉逊人跳向空中,以一种怡然不惧的姿态落在了尚未收回的吊桥上,继续与骑士们厮杀。
“没用就是没用,还要找什么借口吗”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原来是同样血灰满面,链甲处处破损,头发蓬乱,眼睛赤红的圣殿骑士瓦尔特,。
他走进帐篷,理查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他,他点点头,接过来在装着碎冰的木箱里舀了一大杯,再往里面加了满满一杯的葡萄酒。
“我那里也都是一群胆小鬼,呸,胆小鬼,兔子,老鼠!”他一连串地说。
“我见到撒拉逊人往王者门去了,就连忙叫他们架起梯子,好一起攀上城墙。与撒拉逊人厮杀,夺取他们的城市,没想到我叫了好几声,他们就只有犹豫的……”他一饮而尽,将杯子捏紧,“好时机转瞬即逝!”
圣殿骑士团负责的是胜利门,理查听了,也觉得可惜,但说实话,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牺牲性命,只为了得到天主恩赏的勇气的,更确切地说,这份恩赏在凡俗人中没什么用。
“但这些撒拉逊人还是撒了谎,他们从城墙上吊下了一些人,要与我们说和。”
“谁”鲍德温问,他在阿马里克一世身边,似乎没看到撒拉逊人的使者。
“都已经被我杀了。”瓦尔特说:“虽然没能直接拿下王者门有点可惜,但孩子们,我们都能看得出来,攻破城池不过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被攻城鎚击破的城墙可没那么好修复,即便撒拉逊人有材料和人手,但阿马里克一世早就安排了弩炮和投石机,他们之前垂在城墙上的,装满了麦秸与谷壳的袋子也被收缴了,这些都被送到胜利门附近的地道口。
早在正式攻城前,阿马里克一世就在安排人开凿地道了,现在地道已经挖掘到了城门附近的地下,人们用橡木做支撑,在体积可观的洞穴里塞满干草,树枝和其他易燃物,而后倾倒上万罐的橄榄油和猪油,只等引燃。
什么时候引燃呢只要看人们什么时候发出欢呼就行了。
王者门左侧倒塌的外城墙还未能修复,胜利门右侧的城墙就在烟雾与高热中坍塌了,这个缺口连贯了外城墙与内城墙,每个撒拉逊人都在绝望的嚎叫,而基督徒的骑士与士兵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他们在缺口处疯狂地彼此杀戮,血流得比之前的橄榄油还要多,尸体则堆积成了丘陵。
胜利在望,阿马里克一世的权威升到了一个新的顶峰,现在他反而变得宽和,谦卑起来了,他甚至不让鲍德温和塞萨尔再去那些最危险的地方,因为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勇武和虔诚,应当将机会留给别人了。
事实确实如此,撒拉逊人还在顽抗,但这种顽抗却像是在寻求一个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机会,这种绝望的氛围当然无法与基督徒骑士们的高昂士气相比——所有人都知道,或许就在下一个黎明,他们就可以拥有这个美丽而富有的贵女了。
是的,不过不是在一个黎明,而是在一个深夜。
已经安睡的塞萨尔和鲍德温突然被叫醒,他们被要求洗漱更衣,尽可能的装扮华丽。然后,他们被阿马里克一世的侍从匆匆带到了那座巨大的帐篷里——那里已经是灯火通明。
阿马里克一世也像是刚从床榻上醒来,只穿着宽松的亚麻长袍,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与被他要求的塞萨尔与鲍德温截然不同。
但此时的阿马里克一世又需要什么衣服或者是珠宝来装点呢他已经得到了他一直梦寐以求的那顶桂冠。在他面前,匍匐在地,以一个无比卑贱的姿势跪伏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维奇尔沙瓦尔。
鲍德温没有见过他,但他听说过他的样貌。正如他父亲曾经在不甘与愤怒中描述过的那样,他看上去很像是一头狡猾的肥猪,身体臃肿,面目可憎。有着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和肥大的耳朵,但此时那双眼睛也被恐惧和焦灼弄得红肿不堪,毫无光彩。
他见了鲍德温,马上就认出了这位继承人,虽然之前他也没有见过鲍德温——他立即膝行过去,准确地将自己的嘴唇压在了鲍德温的靴子上,鲍德温几乎跳了起来,差点就没惊叫出声。
他确实听说过,有人会亲吻罗马教皇的脚趾,但这种事情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有趣,甚至觉得有些恶心。
阿马里克一世发出讥讽的笑声,正如沙瓦尔所猜想的,他的狼狈让国王十分开心。
沙瓦尔当然不是来和阿马里克一世闲聊的,他之前就有意与阿马里克一世求和。只是那时候阿马里克一世已经不再相信他的话了。
今天他来到这里,同样面临着巨大的危机,毕竟他曾经愚弄过这位胜利者——他所说的两百万金币的回报,根本不可能被兑现。
法蒂玛王朝的国库早已空空荡荡,而他自己或许能够拿得出一百万个金币——之前,他就曾经以二十万金币的价格贿赂过希尔库和他的侄子,但没有成功。
他现在愿意将这笔钱全都交出来,连同这座城市,只求能够安全的离开福斯塔特。
阿马里克一世不置可否,“我不想和你讨价还价,”他说:“也不想拿我肯定能够得到的东西和你做交易。”
“福斯塔特人已经决定要与您决一死战了。”沙瓦尔说,“我知道您是一个仁慈而又慷慨的人,尤其是对您的基督徒同胞,是,这时候——您说的很对,这座城市已经算是您的了。
可是在此之前您还要损失多少呢那些勇敢的骑士与士兵们,即便您不吝啬他们的性命,也应当吝啬您自己的钱财,何况您难道得到了福斯塔特就会感到满足吗
不,您不会的,您需要得到更多,吉萨,亚历山大,之后可能还有大马士革,您的目光是那样的长远,您的雄心又是那样的旺盛,与其将他们白白地耗费在这场已经看得到结局的战役里,何不让这些可敬的勇士们在另一个地方博得更多的功勋呢
我所求的并不多,您甚至可以拿了哈里发的性命去,又或是将他豢养在您的宫殿里,您可以随意处置福斯塔特城中的每一个人,从男人到女人,从老人到孩子,您愿意把他们杀光,就杀光;愿意把他们留下来,做奴隶就做奴隶;愿意把他们卖掉,或者释放也尽如您所愿。
而我所期望的也只有这么一点小小的宽恕罢了。”
“你还真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人呐。”阿马里克一世感叹道,“但你已经让我损失了那么多。如果你愿意投降,你一开始就该投降。”
“那我也要看到这座城市真的没了希望,才能确定自己该怎么做呀”沙瓦尔厚颜无耻地说道,不过他的话确实说到了阿马里克一世心中。
他已经看出来了,福斯塔特的人并不是比勒拜斯的那些人,他们没有那么温顺,也没有被腐蚀到了最深的地方,到了无可挽救的地步。
他们还有血性,还有骨气,他固然可以继续命令他的骑士如预定的那样攻打福斯塔特,但这毫无意义。福斯塔特不是终点,在他有生之年,他的马蹄还会踏遍更多异教徒的土地。
“那么说你会为我打开福斯塔特的城门。”
“为您打开王者门,这原本就是您应该踏入的地方。”沙瓦尔无比谦卑的说道,他将手放在地上,用面孔摩挲着帐篷上的地毯。
“好吧。”阿马里克一世说,“如果你做到了,沙瓦尔,我会留下你一条命。”
“他可信吗”
沙瓦尔离开后,希拉克略问道。
“可信如何,不可信又如何呢只要城门打开,接下来就是我们落子的时候了。”阿马里克一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