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走吧
沈若筠垂着脑袋,脚趾蜷缩着,还泛着红,应该是被羞耻到了。
“我.....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点?”沈若筠非常僵硬地转移话题。
看着沈若筠手里啃了一个大缺口的三明治,摇了摇头,“不了,谢谢。”
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克制的陆阎,触碰了红线后,又能面无表情地退回安全区。
沈若筠现在有一件大事要干,因为时间有限,所以他需要跟自己的好朋友们做最后一次的郑重告别。
这在他看来,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因为沈若筠不喜欢一切不告而别。
他的父母还在原世界,虽然失踪了,但是说不定在某个平静的清晨,就如离开他的时候一般,以同样的方式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毕竟他们之前看起来那么爱自己,应该不会就那样狠心抛下自己才对。
哪怕是很久很久之前,自己被坏人绑架了,他们也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自己。
国家都说了,生了就要负责的,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或许他们只是计划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喵茶茶3077告诉他,他在原世界的身体,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续命,如果杨清檀知道自己出事了,说不定就回来了。
想到这里,沈若筠就觉得鼻子酸酸的,他有属于自己的家,还有他的学业,对于这个世界,他只是一个外来者,对于其他人他只是一个过客。
回到宿舍,将自己的所有财产都打包好,交到了喵茶茶3077的手里。
“你不要给我弄丢了啊,这可都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沈若筠看着喵茶茶,有些不放心地嘱咐。
喵茶茶3077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连连保证,“宿主放心吧,我们系统有专门的保险柜的,丢不了的。”
沈若筠轻轻叹了口气,“就是我那台房车还是太大了,拿不回去。”
“宿主要不把房车直接给卖了换钱吧,到时候存在银行账户,系统可以给帮你弄到原世界的账户上哦。”
沈若筠考虑了一下这个提议,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好歹是陆阎送给他的,卖了也不合适。
心想要不直接送给阮淮吧,反正都是两兄弟,也不分彼此了。
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沈若筠低头看了一眼。
秦楚淮:筠筠,明天决赛,我给你留了位置,记得过来。【小狗贴贴】
看到这条信息,沈若筠心口有些发胀,有些事情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但是却总是有意逃避。
对方见他没有回复,迫不及待地打了电话过来。
沈若筠深吸一口气,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秦楚淮兴奋又期待的声音:“筠筠,你看到我消息没?明天一定要来啊,我保证会赢下比赛。”
沈若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自己可能不会去了。
犹豫再三,他轻声道:“楚淮,我可能……去不了了。”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秦楚淮声音带着几分失落。
“哦…那也没关系,到时候我给把奖杯拿过去给你看!
你知道吗?这次的冠军戒指设计得特别漂亮,到时候我让人偷偷把你的名字刻上,就当是你也参加比赛了。”
秦楚淮自以为说十分隐晦,但是在沈若筠听来,却表达得异常地热烈。
他心里一阵酸涩,喉咙像是哽了一块石头:“算了,我明晚有空就一定会到。”
“真的啊?”秦楚淮的声音提高,情绪变化得异常明显。
“骗你是大猪蹄子,好好比赛,别不是给我画大饼。”沈若筠笑了一下。
“不会的,不会的!!!这次我一定会赢的!”
秦楚淮看着挂断的电话,心脏几乎要蹿出胸腔。
“今天就先到这里,调整好心态,保持充足的睡眠。
成败在此一举,不要让之前的努力白费!知道吗!”教练大声鼓励着,抬手和队员击掌。
“知道了!”众人挨个和教练击掌,脸上满是兴奋。
没有人能记住第二名,只有登顶才会不留遗憾。
沈若筠挂了秦楚淮的电话,转头给林砚书发了个消息。
对方没有回复,留给沈若筠的时间不多了,找出了林砚书给他的钥匙,打算去城南的院子碰碰运气。
准备出门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抽屉里拿了一个原木盒子,小心地揣进了怀里。
今天的日光不太好,可能是知道接下来要分别。
所以非常应景,连整个天空都是灰色调,看着像是要下雨。
“咚咚咚—”沈若筠敲响了林砚书院子的门,等了一会儿,门却没响动。
犹豫了一下,掏出钥匙插进了锁孔上,门“吱呀”一声开了。
院内弥漫着淡淡的果香味,静谧而安逸。
一眼望去,他就看到了树下的林砚
书,对方正静静地躺在椅子上。
只见他身上盖着粽色的毯子,手边放着一本太宰治的《晚年》。
被风翻动了好几页,眼底还有着点青,看那样子应该是睡着了。
风轻轻吹动着他的额发,沈若筠放缓脚步,悄声朝对方走了过去,伸手轻轻地牵过林砚书的手。
这几乎是出自他本能的反应,他想这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这样近地与对方相触了。
小心地将手放在脸侧,轻轻地摩挲着,冰凉的触感划过沈若筠的皮肤。
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这才秋分没多久,林砚书的手怎么就这般冷。
几片黄色的落叶飘下,转而散入池塘,而有一片迷路了一般,躺在了林砚书的墨发上。
沈若筠弯下腰,伸出手将那片黄树叶拿掉,林砚书似有所感,缓缓睁开眼睛。
此时,两人的脸靠得有些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沈若筠的嘴唇与他的距离只在咫尺。
林砚书并不觉得意外,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睫毛颤了颤,非常自然地开口,“你来了?”
沈若筠直起身体,指尖还捏着那张黄叶,也跟着笑了起来。
林砚书看着他,没有移开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想,沈若筠真的很像他种的那株海棠,盛开的时候,总是有扑面而来的明媚热烈,干净又纯粹。
只是有些可惜,他没能带沈若筠看一眼,好似只有那般美景才算不被辜负。
林砚书抬手,轻轻抚上沈若筠的脸,拇指摩挲着他的脸颊,轻声问道,“来多久了?”
沈若筠心跳陡然加快,两人很少会有那么亲昵的时候。
他紧张用力地攥紧手中的黄叶,呼吸都变得紧凑,沈若筠觉得自己可能病了,“刚…刚到啊。”
林砚书收回了手,看出了他的局促,眉眼间尽是温柔。
“吃饭了吗?”
沈若筠点了点头,“吃过了呢。”
说这话时,就连沈若筠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会变得格外乖巧听话,“你呢?有没有按时吃饭?”
他觉得林砚书好像比上次又瘦了一点点,也不知道是不是肠胃消化不好。
林砚书却没有接他的话头,而是继续问他,“今天怎么突然想过来了?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说着,将他旁边的椅子拉了过来,并没有起身,“坐,要不要喝水?”
沈若筠坐在椅子上,抬手将他身上的毯子扯好,“我不太渴,就过来看看你,好久不见了,有点想。”
他说话非常直球,直球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砚书的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
转而看向沈若筠,他知道对方说的只是那种简单到朴实的想念,并没有特殊的意义。
但还是让他乱了心,差点没了往日的自持。
林砚书飞快地垂下眸,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轻声道:“嗯,一直欢迎你。”
沈若筠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拿出那个原木盒子,递给林砚书。
“这是之前爷爷给我的,我猜他应该是误会了,正好现在带过还给你。”
林砚书接过盒子,指尖微微泛着白,浓密的眼睫掩住了眼神,让人窥不见他的情绪。
但是沈若筠可以感觉到,对方似乎有些低落,这让沈若筠有些不知所措。
林砚书很快敛下了情绪,仰起了头看着沈若筠,脸上依旧带着那抹和煦的笑。
“你是要同我说点什么?”
沈若筠身体僵了僵,没想居然被对方察觉出来了,嘴唇嗫嚅了几下。
小心翼翼地俯下身体,像小猫一般,双手交叠着,将脑袋轻轻搁在了林砚书的膝盖上,试图用这种亲昵的方式让氛围不要那么压抑。
“砚书哥,我可能要离开这里,然后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就不回来了。”
时间过得很漫长,树上的海棠果咕咚一下掉到石板地面,轻轻滚到林砚书的脚边。
他的情绪异常平静,似乎并不觉得惊讶,轻轻点了点头。
“去吧,去哪里都可以,只筠筠开心快乐就好。”
说着,轻轻摸了摸他的乌黑的发,发梢还带着点清凉。
他的筠筠是风,是自由张扬的,不应该被任何东西牵绊束缚。
“嗯。”沈若筠低低应了一声,侧脸蹭了下他的膝盖。
“那你要保重身体,长命百岁,千岁,万万岁啊。”
林砚书不禁笑出了声,伸手覆在他的眼眸上,那睫毛在他手心扫了扫,“那我岂不是变成了老妖怪。”
沈若筠从林砚书膝盖上抬起头,眉眼弯弯地笑了几下。
“怎么会呢,砚书哥那一直都是…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林砚书看着他,指尖戳了下他的鼻尖,“你这用词过于夸张,就差没说貌若潘安,形如卫阶了。”
“那
不能,那两人都没有好下场,短命得很,我希望林砚书永绥吉劭,长寿无极才行。”
林砚书没有反驳,胸口轻缓地起伏着。
一只雀儿在树丫间反复跳着,歪头啄了几下海棠果子。
只闻它吱了一声,随后便蹿着飞远了,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看了一眼天色,拍了拍沈若筠的后背,“要下雨了,走吧。”
这次,就不留沈若筠了…
沈若筠站起身来,眼眶有些泛红,他知道这一别或许真的就是永别。
“砚书哥,我走了。”
林砚书看着他,眼中看似平静无波,“好,路上小心。”
沈若筠一步三回头,慢慢准备走出院子,就在最后一刻…
“筠筠,等一下。”林砚书急促地喊了一声。
沈若筠立马转过身,小跑着回到林砚书面前,眼神有些发亮,“砚书哥,你叫我哇?”
林砚书双手撑着椅子,缓缓坐了起来,拿过一旁的木盒子。
将盒子打开,目光落在里面的玉镯,伸手将玉镯取出。
他轻轻拉起沈若筠的手,把玉镯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玉脂温雅,皓腕如霜雪般,衬得那浅红的胎记,竟似那池边红梅,不妖而艳。
林砚书轻轻握着他的手腕,目光异常虔诚,仿佛是在婚礼上给爱人戴上了象征爱意的定情戒指。
“这玉镯就当是我送你的离别礼物,以后看到它,就当是我陪着你。”
沈若筠看着手腕上温润的玉镯,眼眶带着几分水润。
“砚书哥……”他声音哽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砚书温柔地笑了笑,抬手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好了,下雨天别哭,会不吉利。”
沈若筠用力地点点头,紧紧握了握林砚书的手,“我会想你的,不管走到哪里。”
沈若筠深吸一口气,松开林砚书的手。“砚书哥,我真的要走了。”
林砚书看着他,目光坚定而温柔。“去吧,把门边的伞带上。”
沈若筠拿过伞,一步一步走出院子,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就在这时,雨滴开始落下,打在伞面上沙沙作响。
他回头望了望紧闭着门的院子,雨逐渐大了起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去找林砚书的时候,也下雨了。
那场雨,将他留了来,但是这场雨,却似乎在驱逐着他。
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直到再也看不见。
愿君此生常如意,万里河山无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