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男人该做的事情
第346章男人该做的事情
渡边俊躺在地上,四周的一切逐渐变慢,声音被拉长,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逐渐飘远,人生的跑马灯在眼前逐一闪过。
原本被遗忘的记忆都纷至沓来,从他第一次上幼稚园,到父亲因肺结核去世,接着是自卑的六年国小时代,三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初中丶三年叛逆的高中时代,毕业后加入了街上的暴力团伙,每天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厮混……
母亲合子经常劝说他收敛一点,让他找个正经工作。但他一直找藉口推辞,总说过段时间就去找工作,实则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这两年经济不好啊,哪有那麽容易找工作……”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要再罗嗦了!烦死人了!明天我就去面试,这样总行了吧?”
“……啊,昨天临时有点事……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兄弟被人揍了啊,怎麽能不去帮忙……”
……
合子日复一日地劝说,他日复一日地推脱。
说实话,他也没有什麽日常开销,平时都是在家吃饭丶住在家里,除此之外从来没有向母亲开口要过钱。
没烟了就蹭朋友的抽,没酒了就蹭兄弟的酒,偶尔帮兄弟出头打架,就这样过着吊儿郎当的生活,他觉得也没什麽不好的。
当初他感觉自己看透人生了,生活就是这样,只要知足就能常乐,何必苦哈哈地去工作呢?到头来也攒不下几个钱,不如先享受了再说……
直至某天,合子也病倒了。
杂货店老板来通知他时,他还在跟朋友蹲在路边拣烟屁股。
医生说是肺癌,晚期,不治疗就只能活三到六个月,治疗大概能活两年。
这种病其实挺常见的,当时企业规范不完善,手工业作坊工作间环境相当恶劣,尤其是纺织工,即便没有口罩也没有通风除尘设备,长期接触石棉,肺癌的smr为4.17,女性纺织工人有明显的肺癌死亡高发倾向。
合子就是一名纺织工,经常咳嗽,老毛病了。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曾想母亲竟然会患上癌症,咯血咳到昏迷不醒。
横竖是个死,合子不想浪费钱。他赶到医院时,合子就已经在办出院手续了。
他很不甘心,又气又难受,不停地劝说母亲接受治疗。
合子没反驳,一路沉默地走回家,时不时捂着嘴咳嗽,直至走在蒲团上,才平静地问道:
“谁来出医药费呢?”
他第一反应是母亲有积蓄,这时候就该拿出来治病。但合子却坚称没有,她的工资只能勉强维持日常开销,一分多馀的钱都没有。
“我死了之后,你要想办法自己生活了啊。”合子说。
他不认命,让合子不要说这种话。父亲去世的阴影一直盘亘在他心头,笼罩了他的童年和青年,如今母亲也要离他而去,他怎麽可能会轻易妥协?
“你等着!我会凑齐医药费的!到时候你就安心去医院治病,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他丢下这样的豪言壮语,狼狈地逃出了家门。
可一个没有正经工作的小混混,怎麽可能通过正经手段弄到一大笔钱呢?
他先是去找曾经的狐朋狗友借钱,兄弟们都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并没有那种关键时刻不讲义气的家伙,大家纷纷掏空口袋,把一堆零碎的纸币和硬币塞了过来。
他清点了一下,拢共只有2100円。
而一次化疗费用在10万到50万円不等,在公立医院用普通的化疗药物治疗,刨去健康保险报销金额,最少也要4万円。
没办法,狐朋狗友都是穷鬼,有钱人是不会跟他们玩到一块的。
他没办法,只好去找暴力团伙的老大,问老大能不能借一笔钱。老大说可以,但前提是他得去干活,赚快钱的工作多得是,就看他愿不愿意去做了。
例如去城区散白粉,一单他能抽佣3000円,只要带一斤白粉,就能做两百单左右的生意,如果不被抓到的话,一周就能赚六十万円。
他想了想,没答应。
老大觉得他也不是卖东西的料,又给他介绍其它工作,比如说职业打手,给人断手断脚,搞不好还要杀人;再比如说催债人,专门去欠债人家门口泼油漆丶丢动物尸体丶骚扰欠债人……
总之,只要他肯工作,赚钱的机会还是不少的。
他犹豫再三,选择当催债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觉得自己不算在干坏事,不怕街坊邻居议论。
当天晚上他就上岗工作,老大给他派了一单生意,让他去乡下收债,不论收多少利息全归他,老大只要本金就行,权当照顾新人了。
他连夜出发,带着一个好兄弟,徒步赶往欠债人家中。后者住在郊外的小木屋内,田埂荒芜,无人耕种,他还没敲门,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收债啦!收债啦!”
兄弟叫喊着踹开门,屋内只有两人,一名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女,以及卧病在床的中年人。少女跪在地上苦苦恳求,说自己是为了给父亲治病,才不得不借高利贷,恳求他们宽限一段时日。
兄弟用胳膊顶他,示意他开口说点什麽——比如说让少女去卖身,亦或者让中年人卖血丶卖器官……总而言之,要把本金和利息收回来才行。
他嘴巴张开,又闭上,又张开,一句话都吐不出来。
“你这样不行的啊!”兄弟劝告道:“原以为你是个男子汉,可千万别当孬种啊!”
他攥紧了拳头,揪着兄弟的衣角,质问对方:“欺负这种可怜人,还能称得上是男子汉吗?!”
“这不重要吧?重要的是你要扛起自己的责任啊!身为男人,要不顾一切的保护家人才对吧?如果连干坏事的觉悟都没有,那你还是回去吧。”
兄弟看得很开,说完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补了一句:“实在不行,这次我帮你动手,下次就得靠你自己了。”
他无法反驳,灰溜溜地走了。
隔天,兄弟给他送来了五万円,说是催债收来的利息,让他拿着给母亲治病。
他不敢问这钱是怎麽弄来的,也不敢问兄弟是怎麽回收的债款。
他不想收,却又不得不收。
合子问他这钱是哪来的,他也答不上来。他只能低着头,不耐烦地催母亲去医院。
合子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恼羞成怒跟母亲大吵了一架,强迫母亲去了医院。
治疗过程很痛苦,在病房监护也很熬人。没过两三天,又要交住院费,他只能拜托兄弟帮忙照顾母亲,独自出门去赚钱。
等到真正需要钱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赚钱有多难。
人活着,不能没有钱。
他不想再去找走投无路的人催债,让老大给他安排几个硬茬子。老大劝他别冲动,先前看在他是新人的份上,才给他安排个软柿子,真要去找那些老赖,他怕是玩不过那些狠角色。
“玩不过也要玩。”他硬着头皮说道。
见他心意已决,老大没再多劝,给他报了个地址,提醒他最好多带几个人。
他不想连累朋友,脑子一热,回家揣了把菜刀,单枪匹马跑去催债。
欠债人是渔场老板,借高利贷周转渔场,手底下三十多号渔民。他一进门,道明来意,当铺两侧鱼贩子纷纷抄起杀鱼刀,围拢了过来,让他赶紧滚。
他很想学电视剧里的那样,靠着一把菜刀从街头砍到街尾,把所有人砍趴下后,慢悠悠点一根烟,踩着老板的脑袋让其还钱。
然而,当鱼贩子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想到还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母亲,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打又打不过硬茬子,欺负弱小又狠不下心,干坏事又没胆子,那就做点苦力活吧!
他去码头卸货,去工地搬砖,去餐馆洗盘子,最后再找朋友们借一点,这才勉强凑齐住院费。
交完钱后,他没敢回病院看母亲,而是坐在医院大门台阶上,捡了根烟屁股,抽着烟发呆。
要是他能早点工作就好了。
努力攒一点钱,现在也不至于没钱治病。
码头工老板是个好人,正式职工要取媳妇,老板直接送了厚厚的礼金;工地包工头也是个好人,正式职工摔断了腿,老板全额赔付医药费,还亲自去医院看望;餐馆老板也是个好人,正式职工家里出丧事,老板让员工带薪休假……就连同事们也是好人,有谁出了事,大家会一起筹款,互相鼓励,让对方加油站起来,努力撑起一个家。
但他只是临时工。
而且还是街上有名的混子。
老板们不克扣他工资就不错了,怎麽可能还给他发补贴?他跟同事们也谈不上什麽交情,就算死在外面了,同事们也不会关心。
他总算想明白了,自己前半生一直在逃避责任。眼下他退无可退,却发现自己的肩膀根本扛不起这麽重的担子。
要不算了吧。
放弃吧。
反正老妈也不想治了。
与其在化疗中痛苦地挣扎两年,还不如早点解脱。
说什麽“以后要想办法自己生活”,如果他只有一个人,肯定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吧?完全不用为这种事情操心啊……他想着想着,决定活到四十岁就去死,免遭病痛折磨,无事一身轻松。
他就是在这时候遇到风间拓斋的。
合子给风间辉吾写了一封信,拜托素未谋面的风间辉吾帮忙,把走上邪路的儿子拉回正轨——合子不怕死,她只怕自己死后,儿子没办法独自生活。
风间辉吾是风间拓斋的父亲,早年间跟他的父亲是同窗,两人在同一警校训练,据说是至交好友。
父亲曾经跟合子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家里遇到什麽难处,就寄信给风间家,风间辉吾一定会帮忙。
然而,合子的信寄到风间家时,风间辉吾早已去世多年,
风间拓斋收到了信,读完之后,亲自询问母亲,确认父亲真的有这麽一位好友,便请了个长假,坐车来找渡边家,一路寻至医院,跟合子见了面,倾听了对方的诉求,承诺一定会帮忙,下楼离开时,正好碰见他坐在台阶上抽菸。
“你就是渡边俊?”
“滚开。”
他当时烦得很,没搭理风间拓斋。
没想到风间拓斋直接出示警官证,讯问他最近有无参与违法活动。他一下慌了神,以为是兄弟催债的事情被条子抓到了把柄,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风间拓斋没有多问,转身离开。
他当时松了口气,全然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麽。
风间拓斋联系当地警署,要求协同办案,带人把当地暴力团伙摸了个遍,顺带差清楚他最近干了些什麽。
他还没反应过来,曾经的兄弟朋友和老大,全都被抓进了警署。大家给他打电话,求他帮忙保释,可他凑不齐保释金,只有老大让家里人出钱,才勉强保释出来。
隔天,他正在杂货店打工,老大派人叫他去吃饭,说是有正事要跟他聊。他乐得白蹭一顿饭,屁颠屁颠去了。
他原以为老大会像以前那样,让他讲几个笑话逗乐,或者让他站在一旁撑场面,没想到这次老大让他坐上了正席,还亲自给他斟酒,向他不停地倾述苦水:
“新来的那个搜查科刑警不讲规矩,没有证据就抓人,搞得大家的日子都过不下去啦……”
“你也知道的吧?上田那家伙,估计要判十年……还有幸二,前段时间不是帮你催债麽?也被抓进去了啊……”
“为什麽?这我哪知道,那刑警不由分说就抓人,在审讯室里刑讯逼供,强迫大家认罪,这不是黑警麽?”
……
他心里清楚,老大和朋友们确实干了坏事,刑警虽然暴力执法,但是抓的不冤。
但平日里老大对他颇为照拂,兄弟们也跟他感情甚笃,虽然大家兜里都没有几个钱,但却愿意给他凑医药费,这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眼下听老大抱怨了两句,他拍案而起,跟着痛骂那名刑警该死。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杀了他吧。”
老大从口袋抽出一把手枪,放在了桌面上。
他愣住了,端着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
老大继续劝说,声称一切都打点好了,事后会有人照顾他的母亲,绝对会送到最顶级的私立医院治疗,他也不会被判死刑,运气好的话,坐几年牢就能保释出来了。
从判决情况来看,日本一审被判处死刑的罪犯均摊下来一年不到8人,自1983年日本最高法院公布死刑量刑标准(“永山标准”)后,法院在判处死刑时会综合考虑犯罪性质丶动机丶形态丶结果丶被害者家族感情丶社会影响力丶罪犯年龄丶有无前科丶犯罪后表现等多方面因素。
像他这种初犯,就算杀了警察,也不会被判死刑。
只要杀掉那个搜查科的刑警,老大就能坐稳这片街区,以后黑白两道没人敢招惹,兄弟们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反正你在外面也是混日子,不如进去多交几个朋友……”
“出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你就是社团干部……”
“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总要为你母亲着想吧……”
……
老大一番劝说,他酒劲上头,鬼使神差接过了那把枪。
那天晚上,他回家后,枯坐了一夜,怎麽也睡不着。他紧盯着那把手枪,心中格外迷茫。
也许幸二说得没错,他是个男人,不能当孬种,为了母亲,去杀人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他就戴着口罩出门了。
警署门外行人稀少,他蹲坐在电线杆边,守着路口,等了两个小时,终于等到风间拓斋下班。
他把手伸进口袋,捏住枪柄,犹豫不决,迟迟没有拔枪,跟在风间拓斋身后,走了十来分钟,直至风间拓斋在死胡同里停下脚步。
“不去打工,跟着我做什麽?”风间拓斋问。
他当时来不及细想,吓得抽出了手枪,对准了风间拓斋。后者转过身,询问他这是要干什麽,他哆哆嗦嗦的说道:“别怪我……是你做的太过分了……有人要买你的命……我母亲得了癌症,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向自己辩解。
“不对吧?你只是在逃避而已,”风间拓斋说:“你不想再累死累活打工了,不想再枯坐在病床边照顾母亲,不想再负担天价的医疗费,只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逃避责任而已……宁愿坐牢都不愿意赡养母亲,你这样还算是个男人麽?”
他记得很清楚,每一个字都记得很清楚,每一幕画面都刻在了骨子里。
接下来,他恼羞成怒,扣下了扳机。
枪响了。
风间拓斋踉跄倒地,胸前漫出一片血迹。
他脑子一片空白,手一哆嗦,枪掉在了地上。他不敢捡,转头就跑,一路狂奔回家,缩进了被子里,等待警察上门抓人。
不行,还得给母亲留一封信……
他趴在布团上,右手打颤,捏着笔尖,却不知道该写什麽。
母亲一定会对他很失望吧?
父亲在天有灵,也会痛骂他一顿吧?
他本想安慰自己,做这些都是为了母亲的医疗费;但他心知肚明,那个刑警说得没错,他一直以来,都只是在逃避而已。
就连活到六十岁就自杀的想法,都在此刻显得格外懦弱。
他等着等着,始终没有警察上门;他开始胡思乱想,或许警察没发现是他杀的,又或许警察还没有发现尸体;等到了晚上,他实在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睡着了,梦到父亲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醒来后发现泪水打湿了枕头。
第二天一早,他出门去找老大,却得知老大被抓了,罪名是持枪袭警,警署不接受探视和保释。
他这才知道,风间拓斋没死。
那颗子弹打中了风间拓斋的肩膀,没伤及内脏。事后,风间拓斋擦掉了手枪上的指纹,指认了老大,使其锒铛入狱。
他得知此事,十分不解,同时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最照顾他的老大也进去了,母亲的医药费该怎麽办?
想到这,他莫名对风间拓斋有了几分怨恨。
他咬着牙去医院质问风间拓斋,这才得知了母亲给风间家寄信之事,他大为震惊,怎麽也想不明白,风间拓斋为什麽会因为一封信而大老远跑来做这种事。
风间拓斋躺着病床上,自己给自己削苹果:“虽然我没见过你的父亲,但想必他一定很信任我的父亲。就算我父亲不在了,他说不定也相信我会帮忙,所以我就来了,没什麽别的理由。”
“莫名其妙,意义不明,完全不懂!你害得我老大都进去了,我以后还能依靠谁?”
“当然是你自己,你是个男人啊,怎麽净想着依靠别人?”风间拓斋顿了顿,抬起头,看向他:“如果非要依靠谁的话,那就依靠我好了……既然我答应了令堂,就不会半途而废。”
“混帐东西!那我母亲的医疗费你出吗?”
他拽住了风间拓斋的领口,想要逼风间拓斋把老大放出来,结果挨了一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
直至现在,他都记得那一巴掌打得有多痛。
“自己去想办法赚钱,”风间拓斋说:“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别让我瞧不起你。”
他捂着脸,既不甘心,又不服气,想要打回去,看到风间拓斋肩膀上的伤,他又沉默了下来,觉得这一巴掌是他活该。
一直都是他活该。
他离开医院后,彻底垮掉了,肩上的担子把他压垮了。他自尊心碎了一地,怎麽也爬不起来,把自己关在家里,几度想过轻生。
风间拓斋出院后,强行把他拽出家门,逼他去打工。他大声嚷嚷,表示抗议,挨了风间拓斋一顿胖揍,这才老实,不得不继续做苦力。
风间拓斋没再继续协同办案,而是跟他一起工作。
两人一起去码头卸货,一起去工地搬砖,一起去餐馆洗盘子,他日子过得依旧很苦,但凡松懈一刻,他就会被风间拓斋扇巴掌。他怨过,恨过,想过逃跑,但念及病床上的母亲,还是咬牙继续坚持了下来。
然而,半年后,奇迹没有发生,合子依旧去世了。
他没钱办葬礼,政府出钱,公费火化。他捧着母亲的骨灰盒,坐电车回家,将其放在了供台上,和父亲的灵位摆在一起。
风间拓斋前来吊唁,上了一炷香。
两人跪坐在灵牌前,他没有流泪,只有深深的疲倦:“我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什麽意义呢?”
风间拓斋取出一封遗书,以及一张存摺。
他接过后,随手展开,上面是熟悉的笔迹。
“阿俊,见字如晤”
“妈妈识字不多,这封信由风间先生代笔。他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也是渡边家的恩人,日后你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要说的其实也没什麽,有几点你要记住:老家地里埋了几坛酒,等你结婚就打开喝;家里的被子别忘了晒,肯定长了不少蟎虫;跟人说话不要大呼小叫,出门在外一定要讲礼貌;存摺里的钱不要乱花,以后找个好姑娘,有积蓄才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要说什麽不想结婚,一个人是游子,只有两个人才会有根,互相有个寄托丶有个依靠才好……”
“最后,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不要因为妈妈去世而感到愧疚”
“你已经尽力了,是个立派的男子汉”
……
他泪流满面,鼻腔酸涩,信纸上的字迹晕染开来。
……
渡边俊趴在地面上,耳边飘来风间拓斋的声音:
“你的人生还很长,未来说不定还会有更加痛苦的事情等着你。”
“人后吃苦没什麽大不了的,还有很多人,在默默忍受人前的刁难丶金钱的压力丶生活的坎坷……日后还会有接连不断的重担压在你的肩膀上,而你只能忍受着,努力站起来,绝不能倒下。”
“你问这有什麽意义,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没有任何意义。”
“这只是男人该做的事情而已。”
……
渡边俊咳出一口血,耳边传来仲裁人的倒数,他不知道仲裁人数到了第几声,他只知道自己要站起来。
即便倒下了,也要拼尽全力爬起来。
他瞳孔开始扩散,体内肾上腺素飙升,疼痛逐渐消退,心脏怦怦狂跳着供血。
围观者一片静默,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看着他踉跄着爬起来,抓着仲裁人的肩膀,含糊不清的说道:
“继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