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一那年：60
……
“吃饭吧！”贺守在外面狗叫了。
贺炎抬头起身，转身向着里间门外的地狱走去。
……
“逋（方言，断，抬，拿）汤拿筷子的，把菜拿出来，等谁经有（方言，提醒）的咧？”贺守理直气壮地说。
so？
嗯？
不是……
你残疾了？
自己没手没脚不能动了得等人一口一口地喂你？
坐床上背靠着墙手里玩着手机，这架势你是当皇上的？大清灭亡了这么多年还遗留了你这么个“保皇派”？
求人办事就是这态度？
信不信贺炎一碗汤直接扬你身上？
要是想以后死了能留个全尸就把你刚吃过屎的肛门闭上，小心以后把你火化了骨灰洒着玩。
……
贺炎转身去了厨房。
彼时已至寒冬，厨房内外的巨大温差导致张霞做饭的时候只能把门关上，所以贺炎进去的时候最起码额头上空全是雾气。
一直到胸口处，白色的浓浓的雾气才渐渐变淡。
“这不是汤？拿吧！”
……
呵！
贺炎端起汤就走，一路上根本不保持平衡，将近满满的一碗汤，贺炎一路就洒上过去，等放到柜子上时已经只剩了大半碗。
贺守当然不高兴了，当即斥责。
“逋一汤你能扣上一路儿，怎逋的咧昂？把扣下的墩喽。”
……
等着，到时候拿你的骨灰我照样这么拿，我直接反手全给你扬了，让你跟着徐徐微风旅游去。
一步一步慢慢地出了门，在院子的铁丝上拿下来挂着的拖布。
经过几天的天寒地冻，拖布成功地冻上了。
拿下来先轻轻地踩上几脚，冰渣子踩不下来了再用力踩。
两分钟之后慢慢悠悠地拿着硬邦邦的拖布进来了，一边踩拖布试图把冻硬的部分踩软，一边轻轻地拖着，生怕一个用力把洒下的汤全拖了。
哼！
等贺炎给你端盘子拿筷子，等你饿死也等不上。
自己有手有脚，三四十岁又不是残疾了，什么事都要儿子来干，干脆老子替你打工去吧！
真的没什么好话打发贺守了。
吃饭的时候那破嘴也是一个劲儿地叭叭叭的，跟机关枪似的死活停不下来。
“你看看人婧静，不是靠自家的努力考上一中？人有谁管咧？不是全靠人一个人自己学习？都是一嚯嚯（方言，巷子）里的，你见人补过学还是请过老师甚的？不都是人自己一步一步奋斗出来的？你看看你们？你跟贺裘，从小到大，三年级开始就开始在那里补上课，这不是？礼拜下，假期里，甚时候儿断过咧？家里没钱儿花喽，连饭都吃不起喽不是还不你们送的那里补学的？补下甚啦咧？然后咧，小学毕业喽又把你送得那初中的语文老师开的补习班里补的，那是按课来算的钱儿，一节课五十咧，敢是像小学的时候一个月才俩三百？这不是？就这样儿的还是给你们补的，不就是为喽给你们考一好成绩？昂？你说说儿呀？我们花上这么多钱儿是为喽谁咧？”
“昂？这些钱儿敢花得我们身上一分钱给我们吃喽穿喽来？不都是花在你们身上？大人喽是有甚的机会都想抓住给你们成人成才咧，你们咧？昂？补喽四五年就考下这成绩？昂？你说大人这钱儿花的值喽得不咧？平常是省吃俭用，为喽你们是能省一丁点儿就省一丁点儿，就为喽你们，怕你们跌得人们篮子里咧，想让你们往起爬咧，结果咧？昂？就考下这成绩，这说出的丢人咧不咧？昂？人们听说喽还笑话咧。”
“‘那谁谁谁，贺炎，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补上课，到喽小学毕业还补咧，结果期末考试就考下这。’你说说儿，你脸上能不能挂得住咧？昂？人们说你喽你羞不羞咧？人婧静敢让谁管来咧？不少考自己的自觉？你们咧？大人成天守得跟前还偷丝暮纱（方言，日思夜想，念念不忘，朝思暮想等意思）的想的是我今儿喽去那里耍的咧吧！我今晚上喽吃甚甚甚吧！手机上又出来甚的游戏啦！你们想得是这，跟人能一样喽？”
“你看看儿贺裘，这不是？爬起来就跑喽，照（方言，看管）罢能照住？宁可宁的给跑喽，这不是？都到喽吃饭的时候儿啦！敢回来咧？成天就是往出刮（方言，跑），跟不入家的孩儿一样，指望歪（方言，他）咧？你咧？成天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钻得家里就是看电视耍手机，就不能说是拿起书来看上两眼，甚不会预习甚，甚忘喽复习甚，就是看电视耍手机，就不做跟学习有关的事。”
……
这……
这张嘴……
怎么比张霞还能说……
有生以来，贺炎第一次情愿自己是个聋子……
真的！真的！！受不了了！！！
我服了——
一顿饭吃得贺炎举步维艰，贺守说的时候他还不能吃饭，不然就会被贺守认为是不尊重他，没把他苦口婆心的劝告当一回事，还是那种油盐不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态度，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贺守大概率下一秒会飞来一个大大的耳光。
小概率会直接掀了这顿饭。
无论是哪种，后果都不是贺炎能承受得起的。
只能是贺守说着，自己哪怕真的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得装作在认真听的模样，时不时还得“嗯”上两下，以表示自己有在听，并且也听进去了。
就这样，本来半个小时甚至十分钟就能吃完的饭，硬是给贺守活生生地说了过去，等贺炎开始动筷子的时候——
菜是真的凉了，汤也从烫的变成温热的了，馒头从烫手的地步修到了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只剩下贺守刚扫射完一轮的加特林枪口还热乎着。
贺炎觉得……
这辈子也就这了……
还有什么是比这个还要让还要绝望的事情吗？
大概……
有吧！
比如说贺炎拿了个倒数第一的成绩回来。
到时候贺炎就不用考虑该怎么把这个假期混下来了，应该用一瞬间来思考一下怎么在这个假期里活下来。
就凭贺守那力道十成十的大耳刮，贺炎只怕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下来。
距离上江最近的医院在哪里？现在开始增肥能不能熬过考倒一的日子？或者是练跑步？贺守打的时候撒丫子跑？再不然开始攒钱？等考倒一了就拿攒的钱出去住，等什么时候风头过了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