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为难

邵宁昭在库房翻找片刻,才看见侧边标注着地名的一摞账册,封条还未粘上,只是搭在上面。

手已经伸向账册,邵宁昭却忽然顿住。

事情会这么顺利吗?

心中想着,邵宁昭转而取了另一本毫不相干的账册,看向门外。

“宋管事,我看其他的都已经封存了,怎么还有两摞账册没封上,可莫要忙忘了。”

视线扫过去的瞬间,邵宁昭清楚看见了门外闪过的一片衣角,不是宋管事。

紧接着,宋管事的声音响起,听起来离得有些远让她等等。

果然。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邵宁昭眸色平静,抻着对方躲避宋管事的空隙,迅速拿起真正要看的账本。

是离北疆最近的遥城账本。

司计部的人或许看不出什么,邵宁昭却越翻越快。

她在北疆数载,对北疆许多事情并不陌生,着账册若属实,便是有人每隔十五日往北疆送一次信。

究竟是谁?

会是邵安柔吗?

重重疑惑盘旋心间,邵宁昭只想将每一个线索都牢记心间,以便揪出背后捣鬼的人!

忽然,一片两指宽的字条在邵宁昭的翻阅中掉落,飘摇而下。

邵宁昭下意识一捞,将字条抓在指间。

上面字迹不多,一眼就能看完。

邵宁昭却愣在原地。

这是……

一滴泪猝不及防落下,砸在手背上,让邵宁昭回神。

她一遍又一遍看着纸上的内容,自虐一般。

脚步声渐近,邵宁昭胡乱抹了一把脸,将字条塞进嘴里,吞入腹中。

这东西不能被任何人看见,即便她随身携带也不能保证安全,不如直接毁掉。

“宁昭公主。”

宋管事抱着一摞账本过来,“您方才要说什么,属下去取账本,听得不真切。”

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怎么她一来,宋管事就去忙了。

邵宁昭打量着宋管事,并不开口。

少顷,宋管事讪笑两声,试探道:“公主,您若是没其他吩咐,属下还有些活没做,就先走了?”

“去吧,刚才只是发现有些账目还未封存,担心管事忙忘了,如今想来,兴许是还没整理完成,是我冒昧了。”

“公主这是什么话,您能帮忙查验,属下感激还来不及呢,不过这账目确实是上头吩咐的,说还有一部分没弄收归司计部,暂且不做封存。”

宋管事解释了两句,确定再没自己什么事就走了。

邵宁昭将从账本中发现的疑点逐一记下,在库房内又翻找了其他几本账册,以免后续有人进来查验时发现她的真实目的。

一番折腾下来,从库房离开时也已经过了小半天。

邵宁昭往回走时,正思索着今日发现的种种,就被人从身后叫住。

“姐姐留步。”

邵安柔手上牵着谢念安,两人从邵宁昭身后追上来。

“你如今可是忙活起来了,我好几次让人送东西过去,宫人回来都说只有丫鬟在,姐姐还是要劳逸结合的好,你身子本就不好,要是再出个什么问题,岂不是让父皇母后忧心?”

邵安柔说的情真意切,如果不是邵宁昭看见她眼中的讥讽,还真会信她几分。

“妹妹有话直说就好,司计部还有事务,我用过膳需得折返。”

言下之意,没那么多时间跟她在这里虚与委蛇。

邵安柔却是挑了挑眉。

有意思。

邵宁昭从前一直不曾反驳过他们的话,无论说什么都是温顺应答,现在这样子倒让人觉得有些新奇。

不等邵安柔借题发挥,邵宁昭又道:“况且我还打算早些将这些事情处理完,好跟父皇求个恩典,让我出宫一趟。”

原来不是变硬气了。

邵安柔明白过来,她是不想误了时间。

可是哪又怎么样?

眸光流转,邵安柔的视线落在谢念安鞋面。

是刚才从小池塘过时,有一点淤泥蹭在上面,已经干了。

“我原本倒是有许多话要跟姐姐说,只是姐姐既然赶时间的话……念儿的鞋面有些脏了,不如姐姐帮他收拾干净,我们就不拦着姐姐。”

这些杂事从来都是宫里地位最末等的下人去做,大宫女们不多沾手,邵安柔让邵宁昭做这事,是将她比作什么?

邵宁昭身处高位多年,在北疆却也做过最低等的,如何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她在原地默了默,就在邵安柔以为会被拒绝时,邵宁昭屈膝,蹲在谢念安面前。

素色的帕子从袖口取出,邵宁昭一点点擦去谢念安鞋面上的淤泥,已经干涸难以擦净的地方,她就将手帕捏出小角,仔细擦拭。

邵安柔和谢念安垂眼看着在他们面前卑躬屈膝的人,母子二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痛快。

谢念安从小就听着邵安柔的话,认为是因为邵宁昭的存在,才会让邵安柔吃那么多年的苦,自然也将

邵安柔对邵宁昭的恨意承袭。

“弄疼我了!”

谢念安忽然一抬脚,踹在邵宁昭锁骨位置,“不情愿直说就是了,故意伤人干什么?”

“我——是我不小心,请小世子责罚。”

邵宁昭下意识想辩解一句,出声的瞬间却回过神来。

她根本没用那么重的力道,又何来伤人一说。

莫须有的事,又谈何解释。

“你这孩子,胡闹什么?”

邵安柔故作不满的训斥了谢念安一句,作势要扶邵宁昭,“念儿这是跟姐姐说笑呢,姐姐别跟小孩子计较。”

说着,两人已经离得更近。

邵安柔伸出的手没扶住,反而是落在邵宁昭肩头。

“姐姐,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有动作之前先好好想想,失去顾兆的痛,你还能不能再承受第二次。”

“秦芳好,是叫这个名字吧?”

“姐姐,你在意的人可不多了,我能动一个就能动剩下的,姐姐可千万要,三、思、而、后、行。”

末尾几个字,邵安柔说的一字一顿。

一阵彻骨的寒意笼罩邵宁昭全身,她嘴唇嗫嚅,最后还是垂首。

明知道是邵安柔做的又能如何。

她们两人之间的境况如今天差地别,莫说她手上没有证据,就算拿得出证据,只怕也没人会将邵安柔怎么样。

“我晓得,多谢安柔公主训诫。”

邵宁昭攥着帕子的手一点点收紧,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