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其实不过是栋破房子,可赵美美把它当成老家了。

大年三十,吃过年夜饭,洗过澡穿上新衣服,一家人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守岁。

赵美美想起去年,他们在施家村守岁的情景。

回过头看真的挺无趣的,但那会却没有这感觉。

对于在遥远的施家村的人,1979年的春节是和此前许多个春节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春节。

但在历史进程中,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个新年。

于赵美美而言,也同样是注定不一样,有生之年都不会忘记的一个新年。

那可是她活这么大,头一回在新年没有新衣服穿。

过了今天,就正式踏入八零了,有些遗憾不能一家人整整齐齐一起度过。

在历史课本中,踏入八零代表着什么?

大概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改革春风吹满地。

大概施只有电视声太过安静,赵美美问三个孩子要不要放烟花。

今年他们经济宽裕,不仅买多了年货,也买了些烟花。

孩子哪有不喜欢玩的,听到放烟花,电视也不想看了。

打开院门,发现已经有不少孩子在自家院门口附近玩着烟花了。

孩子天性淳朴,总是很容易玩到一块去。

烟花放着放着,就变成了几个小孩成群结对,放完你的放我的,个个脸上笑开了花。

童年的春节是最快乐的。

玩了半宿,巷子放烟花的孩童慢慢开始减少,这些很少熬夜的孩子们肯定是已经累了。

杨家兄弟和施敏儿也玩不动了,站在水龙头下洗手的时候都哈欠连连。

墙上的八卦钟时针才纸箱十点,离凌晨还有漫长的一个多小时。

赵美美真觉得,今年的除夕守岁可比去年长好多。

好在守候再长,你所期盼的总会到来。

凌晨十二点,巷子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这鞭炮声比在施家村听到的更响亮,更持久,仿佛也在预示着,以后的日子也比以前更红火,更喧闹。

年初一,一大早就有人来拜访钟校长。

对方是钟校长教过的学生,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担心他一个人过年会难过,今天天蒙蒙亮就出门,骑了两个多小时单车。

没多久,又有客人到了,是钟校长的同学。

钟校长开心,拿出了珍藏的一瓶茅台。

赵美美见状,给他们炒了个下酒菜,其中就有一碟花生。

几个人围坐一台,喝着白酒吃着东西聊着天。

赵美美没见过这样的钟校长,平日里虽然他脸上也总是挂着笑容,眼底那抹哀伤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

这会的他,甚至让赵美美去想,年轻的钟校长该是怎样的意气风发。

时代给了太多和钟校长一样的人太多苦难了,她在一旁越看越心酸。

已经喝得微醺得钟校长同学突然举起杯,要敬他一杯。

“老钟,这一杯敬你。你的风骨,让我很惭愧。”说着,他眼眶红了,闷闷喝下了杯中的白酒。

没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恐怕不知道这位喝钟校长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在难过什么,可赵美美瞬间懂了。

怕是在那个身不由己的年代,他也被迫做过违心的事。

果然,喝完那杯酒,他说的更多,反复重复着一句话,当年还不如带着妻儿下放到农场。

他们也是善良的人,只是当时人性的懦弱让他们但却,人性的自私让他们选择保全家人。

当风雨过去,悔恨与必将充斥着他们下半生。

这样活着,其实真不比那些在下放农村吃了几年苦的人好多少。

只是当年,谁又知道下放后有回城的一天?

这话题太沉重了,赵美美不想让孩子们听到,便招手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出去转转。

就在此时,钟校长也是红了眼,摆了摆手,语气悲怆对老同学道:“我这辈子,也做过有愧于心的事。”

赵美美带着孩子出门了,把空间留给几位可怜人。

大年初三,隔壁陶老师一家来拜访。

两家人关系不错,但平日里也就是遇上了会聊聊,很上这样正式上门拜访的。

陶然和赵美美年龄相仿,渐渐的也就变成了三个长辈聊他们的,她们两个年轻人聊自己的。

赵美美问陶然准备考什么学校,陶然老实说还没想好,不过挺想考医学院的。

她一直有成为医生的理想,只是当年才读完高中就被耽搁了。

“学医我挺好的,就是可能会有些辛苦。”

赵美美到现在都记得,医学院的学生在微博上晒的那些复习笔记,密密麻麻的字,堆积如山的本子,她怕是花一辈子都消化不了。

陶然羞涩笑了笑,道:“这个我也知道,现在也就是想,考不考得上还是一回事。”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现阶段先专心复习。”

“嗯。”

陶然看了看聊的同样欢的三个长辈,拉起赵美美的手,轻声说:“比如我们去院子里聊吧。”

声音再轻,坐旁边的高山凤也是听到了,她乐了:“这么大的人了也喜欢说悄悄话啊。”

钟校长笑道:“年轻人,就由得他们吧。”

高山凤也没阻止她们的意思,推了把女儿,道:“去吧去吧,去说你们的悄悄话。”

陶然无奈喊了声妈,十分无语对赵美美说:“我有时候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十三岁。”

高山凤立刻呸了句,笑骂道:“你也好意思说。”

说完,她有些惆怅了。过了年女儿都二十三岁了,却连个对象都没。

赵美美听明白了陶然话里的意思,拉着她往门口走,笑道:“俗话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为人父母可能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