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第46章 第 46 章
◎他竟然有些怀念起沈霜鹤了◎
叶掩翠走了。
正如她来时骑着小毛驴, 背着一个包袱,潇洒自在,她走的时候, 也是这般, 裴昭没有去送她,反而是沈霜鹤去送她,叶掩翠骑在毛驴上,歪着头,对沈霜鹤一笑:“贺夫子,有机会,倒真想留在青竹书院, 听你授课。”
沈霜鹤笑道:“天大地大,这浩瀚宇宙, 远比一隅书院要开阔的多,叶姑娘本就应是世上最肆意精彩的女子,我这书院反而会拘束了叶姑娘。”
“什么拘束, 别是怕我多占了一双筷子。”
沈霜鹤道:“那倒不至於。”
“好啦, 开玩笑的。”叶掩翠回头望着眼远方:“你说,长乐王不来送我, 是不是怕我缠着他呀?”
“呃……”
“他想多了, 贺夫子,烦请你告诉他, 君既无情我便休, 我叶掩翠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女子, 更不会愿意嫁给一个不喜欢我的人, 让他别小家子气了, 下次再躲着我, 我可就不客气了。”
沈霜鹤点头:“好,我一定转告长乐王。”
“多谢。”叶掩翠笑得比来时还要灿烂:“贺夫子,我走了,有机会,我们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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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掩翠就如同一阵风,来去匆匆,她本是一个明媚开朗的女孩子,却被困於婚约的枷锁中不得脱,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深爱裴昭,但因为婚约,她就认定了裴昭是她的丈夫,她以为前来西陵是兑现承诺,是做正确的事情,但是没想到却迎来裴昭的冷遇,所幸裴昭告诉了她,她应是自由自在的飞鸟,而不是被“好女不嫁二夫”观念束缚的笼中人,也所幸,叶掩翠自己终於想通了,她既然有勇气千里寻来西陵,自然也勇气从此活出自己的人生。
从此天地之间,再无可束缚她的东西了。
沈霜鹤思考再三,还是将她托她告诉裴昭的话原封不动,说给了裴昭听,她本是躲着裴昭,但是一直躲,也不是办法,也许,这便是契机。
她说了之后,裴昭脸上倒是出现羞惭神色:“如此,倒是我小肚鸡肠了。”
沈霜鹤道:“如果下次再见到叶姑娘,不要对她避而不见了,她对你已并无情意了。”
裴昭点头:“知道。”
“还有一件事。”沈霜鹤道:“这些时日,我也想了很多,我目前没有办法回应你,我只是将你当作弟弟一样看待,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
裴昭似乎早有心理准备般,他咧嘴一笑,笑得爽朗:“我知道,但是没关系,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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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被沈霜鹤拒绝是早有预料的,他并不打算放弃,就像他说的,来日方长。
这倒是让谢琅气的半死,谢琅问裴昭:“殿下日日去青竹书院晃荡,是不是想让皇上发现沈皇后未死?”
“皇兄不会发现的。”裴昭道:“沈姐姐一直在深宫,认识她的人本就不多,尤其是皇兄派来监视我的暗探,更加不认识她,更何况,此事已过了四年,谁会联想到已经死去的沈皇后?”
“你这话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你自己听的?”
裴昭语塞,他本极亮的眼睛暗淡了下,然后他低头,慢慢道:“我知道做的不对,但我想自私这一次。”
他本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有仆人婢女,都夸他一身浩然之气,他初始发现自己心意之时,也在想着不能连累沈霜鹤,可是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做不到,无论是面对别的男子对她的喜爱生出的嫉妒之心,还是面对她撮合自己和叶掩翠时生出的愤懑之心,他都做不到始终隐藏这段感情,他承认是他自私,可是,他活到十八岁,还是想自私这一回。
谢琅见这磊落轶荡的少年郎为情所困,他不由也心生不忍,於是不再规劝,而是叹了一声:“罢了,殿下情之所至,一往情深,下官也是过来人,明白的,下官会尽全力在这西陵保全殿下与沈皇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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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无论谢琅如何小心,安插在裴昭身边的密探,还是将此事密报给了裴淮之,皇宫之中,裴淮之展开密信,上面说,长乐王裴昭近来常去一家名为青竹书院的书院,这书院也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学生都是女子,而且有位女夫子,名为贺霜,这贺霜在西陵名声并不好,但长得美丽,引得众多士子折腰。
裴淮之看了信,兴致缺缺,他将信随手放到一旁,心想,裴昭意气竟然消磨至此么,居然在美人窝流连,真是让他失望。
不过,这倒也正合他意了。
裴昭已不足为虑,裴淮之继续批阅其他奏折,一直到深夜,他才放下笔杆,疲累地揉着太阳穴。
周安小心翼翼问道:“皇上是否摆驾椒房殿?”
裴淮之想了想,说道:“算了。”
他起身道:“朕随意在宫中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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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这个时分倒没有白日的酷热,反而十分凉爽,裴淮之负手在宫中随意走着,但不知为何,竟然走到了凤藻宫。
凤藻宫大门紧锁,里面空无一人,处处透露着凄凉破败,裴淮之望了眼,然后停在原地,并未走开。
皇后沈霜鹤已死,贵妃郭彤霞又诞下唯一的太子,理应被扶正为皇后,这些年,郭彤霞明里暗里,哭过闹过,就是为了皇后之位,但是裴淮之都没有松口。
为什么没有松口呢?也许是因为沈霜鹤死后,裴淮之试着让郭彤霞管理后宫,但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郭彤霞为人善妒,而且大字不识一个,连账本都不会看,短短数月,就把后宫搞的乌烟瘴气,裴淮之本来就为前朝之事心烦,没想到后宫之事也要日日烦他,告状郭彤霞的妃嫔官宦不计其数,裴淮之一怒之下,褫夺了郭彤霞管理后宫的权力,还是让德嫔管理后宫,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后宫有个沈霜鹤压着,德嫔处理起来还能得心应手,如今郭彤霞位份比她高,而且还生了太子,气焰嚣张,德嫔哪里敢越级得罪她,做起事来,当然畏首畏尾了,到后来德嫔索性称病不干了,裴淮之又让其他后妃管理后宫,也是每个都干不长。
区区一个后宫,郭彤霞都弄不好,裴淮之又岂能放心将皇后之位交给她?所以郭彤霞至今也只是一个贵妃。
裴淮之望着荒凉的凤藻宫,此时此刻,他竟然有些怀念起沈霜鹤了。
回想沈霜鹤当皇后时,她贤惠有礼,进退有度,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裴淮之从来不需要为后宫之事忧心,他只需要在前朝做他的英明帝王就行了,哪能想到有一天,他一个皇帝,还要在后宫周旋。
裴淮之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但叹完之后,他就惊了一惊,所以他是在念着沈霜鹤的好吗?她如此大逆不道写休书给他,他还念着她做什么?
所以裴淮之恼羞成怒,索性拂袖而去,他在后宫转了转,还是去了椒房殿。
在那里,他有温柔乡,还有儿子,总比忤逆犯上的沈霜鹤好。
郭彤霞本来已经歇息了,得知裴淮之来,她很是高兴,还将小太子抱了出来,小太子如今已经四岁了,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比同龄人聪慧,而且他很怕裴淮之,见到裴淮之时,哇哇大哭着,裴淮之皱眉:“怎么哭成这样?”
郭彤霞忙道:“大概是刚刚睡着,被妾抱起来时弄醒了,所以哭了。”
“既然睡下,又何必弄醒他呢?”
郭彤霞不高兴了:“那还不是皇上政务繁忙,三日都没来椒房殿了吗?太子都要不认识皇上这个爹了。”
裴淮之有些不悦:“青州水患,江州蝗灾,还有回鹘在西陵陈兵十万,虎视眈眈,朕哪有闲工夫每日过来看你们娘俩?”
郭彤霞自沈霜鹤死后,加上其他妃嫔都没能为裴淮之生下儿子,她这腰杆子是愈发硬了,她怼道:“是是是,国家每天都有大事,皇上忙都忙不过来,照这样说,皇上一辈子都没时间来看我们娘俩了。”
“你真是……不识大体!”裴淮之给郭彤霞下了这四个字的评价。
“那皇上去找识大体的呀。”郭彤霞不甘示弱:“妾原本就是一个不识大体的女子,皇上以前也喜欢妾这样,皇上当时还说,女子要识大体做什么,又不用参与朝政,会识趣丶会哄皇上开心就行了,如今妾还是和当初一样,每日尽力哄皇上开心,皇上却又嫌弃妾不识大体了。”
裴淮之说了四个字,郭彤霞回了一堆,裴淮之愈发不悦,小太子看着裴淮之和郭彤霞争吵,哭的愈发大声了,裴淮之怒道:“全都让朕不痛快,你是,你儿子也是,他都四岁了,朕四岁的时候,已经能识字丶能算数丶能骑射了,他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这哪像朕的儿子!朕以后,怎么放心将大宪江山交给他!”
郭彤霞凉凉道:“没有儿子的时候,皇上天天想,等有了儿子,皇上又嫌儿子不够聪明,妾算是明白了,即使是天上的神仙,也总是不知满足的。”
“你!”裴淮之大怒,他有心想责骂郭彤霞,但是郭彤霞的话,让他句句都无法回怼,加上太子年幼,根本离不开郭彤霞,他於是咬咬牙,道:“你好的很!”
说罢,裴淮之就愤怒转身而去,周安急忙跟着,但走之前,周安还是瞪了郭彤霞一眼,意思是她今日僭越了,郭彤霞倒是丝毫不惧,她嘟囔道:“他不痛快,我还不痛快呢,我一个生下太子的贵妃,四年了都当不了皇后,后宫也不让我管,我现在就是整个皇宫的笑话,不,我是全天下的笑话,哼,依我看,沈皇后还不如不死呢,也省得我在这里受罪。”
她还没说完,周安就又狠狠瞪了她一眼,郭彤霞被吓了低头,等再擡起头时,周安已经追着裴淮之走远了。
作者有话说:
作者出去旅游了,下下周回来,所以下周要停更一周了,抱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