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皇后蕓香青柠

第30章 第 30 章

第30章 第 30 章

◎大火◎

冷宫里的日子不可谓不孤寂, 而且说是冷宫,其实就是个破败的无人居住的寝殿,四周窗户钻风, 房间脏乱不堪, 大门被铁链锁住,吃食都是从一个洞中递过来,但还好沈霜鹤平日待宫人十分宽容,所谓人心肉长,这世上有落井下石的人,但也从来不缺雪中送炭的人,她在入冷宫之前, 就有人偷偷为她打扫完了房间,修补好了窗户, 饭食也是热气腾腾的,而且搭配精致,所以沈霜鹤在冷宫这几日, 身体上并没有受什么罪, 心情上她也十分坦然,等待着裴淮之最后的宣判。

她并不认为裴淮之会放过自己, 就算一日夫妻百日恩, 但那封休书已经足以让他忘却夫妻情分了,他是雷霆万钧的帝王, 任何人都不能挑战他的权威。

沈霜鹤静静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但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 那个结局迟迟没有来。

因为裴淮之被气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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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淮之是被那封信气到口吐鲜血, 卧病在床的, 他躺在床上的时候, 心中仍然恨意难消,他翻来覆去,只想废了沈霜鹤,但是废后并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所以他招来林相,探听他的口风。

裴淮之第一句话便是:“朕已经将皇后打入冷宫了。”

林相是个官场上混久了的老狐狸,他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裴淮之想废后了,他於是问:“不知娘娘所犯何错?”

裴淮之一下就被问倒了,收到沈霜鹤休书一事,他万万都无法启齿,这对於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更何况是帝王呢,他只能咬牙切齿道:“皇后桀骜不驯,屡违圣意,朕废了她都不为过,只是将她打入冷宫,已经算是便宜她了。”

林相思忖着,“桀骜不驯丶屡违圣意”这八个字,还不足以废后,看来皇上也拿不出什么理由废了皇后,那他何必趟这个浑水,还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於是林相劝和不劝分:“皇后娘娘与皇上成婚七年,一直端庄贤惠,这后宫事宜,都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若皇上是觉的皇后娘娘护送长乐王去荆州一事有错,那皇后娘娘也是为皇上成全圣名,有了皇后娘娘此举,天下人如今可都说皇上是爱护手足之人,是长乐王不知好歹罢了。”

裴淮之简直是有苦难言,他道:“并非此事。”

林相奇道:“如若不是此事,那皇后娘娘还能有何事惹怒皇上?”

裴淮之不言不语,林相恍然大悟:“莫非是因为皇上偏宠贵妃娘娘,皇后劝皇上雨露均沾,所以才惹怒了皇上?”

裴淮之有心说不是,但还是闭口无言,林相摇头:“看来就是因贵妃而起了,皇上,这本是您的家事,臣不该多言,但是,帝后的家事,也是大宪的国事,皇后娘娘是大臣和百姓都认可的贤后,普天之下,恐怕也再难找到皇后这样的贤妻了,皇后娘娘是天下女子的榜样,她与皇上您,更应该是天下夫妻的榜样,万望皇上三思而行,莫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裴淮之越听越怒,他有心想发作,但是他一直以从谏如流自诩的,而且林相不明所以,将火发到他身上也非一个明君所为,反而会寒了大臣的心,所以裴淮之压抑住心底怒意,只是淡淡道:“天下人看到的,难道就一定是事实吗?皇后若是贤妻,世上就再没有恶妻这两个字了!”

林相大惊失色,他揣摩三分,於是试探问:“臣不知道皇后与皇上之间有什么误会,但是若要定皇后之罪,总要师出有名吧。”

林相非要讨要原因,裴淮之实在说不出口:“没有名!”

林相摇头,裴淮之死不承认,他就理所当然认为裴淮之是为了郭彤霞所以将沈霜鹤打入冷宫,这皇上是想让皇后给贵妃腾位子呢,思及沈霜鹤平日的温婉贤淑,林相胸口一阵正义感涌起:“皇上,恕臣多言,贵妃娘娘生下小皇子,固然有功,但皇后娘娘无论是出身丶才能丶妇德,都无可挑剔,她这七年的殚精竭虑,臣等也看在眼里,若皇上想废后,只怕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裴淮之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他胸口一阵气血上涌,只怕再和林相废话下去,又要气到吐血了,他只能咬牙指着门外,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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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相是滚了,但是裴淮之心知肚明,林相的态度,就是群臣的态度,若他提废后的事情,只怕群臣都要拼着挨廷杖的风险,来为沈霜鹤求情了。

谁让沈霜鹤这几年,表现的实在是太过尽心尽力,太过完美无缺了呢,倒显得他裴淮之宠爱掖庭出身的郭彤霞,冷落贤惠的皇后,十足像一对昏君奸妃,而且沈霜鹤还为小皇子赔上自己女儿性命,放在百官和天下人眼里,更是世间难寻的贤妻,若裴淮之再废后,就是对不起沈霜鹤了。

裴淮之气的一拳锤向床榻,他心中郁结之气难平,於是召来周安,问他沈霜鹤在冷宫里可知错了?

周安想了想,道:“皇后娘娘日日以泪洗面,看起来是后悔万分。”

裴淮之听到这句话,总算解气了一点,他恨恨道:“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朕是不可能原谅她了,永远都不可能!”

周安唯唯诺诺,退下之后,周安心想,若皇上知道皇后不但没有以泪洗面,还十分淡然,不知道会怎么大发雷霆?

周安看向冷宫的方向,低声道:“皇后娘娘,这是奴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也算是,还了您这数年来,对奴的恩情吧。”

他闭眼,眼前浮现出自己犯错时沈霜鹤在裴淮之面前为他求的情,让他免於不少责罚,周安秀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忍,但也是一瞬,等他睁开眼时,脸上神色,还是波澜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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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鹤在冷宫,虽是困於高墙之中,但是心中倒是难得的平静,她捡了一本发黄的书看着,看了一会,她擡头看着窗外,窗外已是明月高悬,夜空星光点点,沈霜鹤垂眸,她关了窗,然后放下书,和衣而卧。

她知道,裴淮之此时,定然在千方百计想着怎么废后,这封休书实在太挑战他的底线了,他绝对无法容忍这样的她继续堂而皇之做着皇后,百年后还要和他合葬,但是那又如何呢?她也宁愿孤单单地葬在乱葬岗,也不愿和他合葬。

沈霜鹤想着想着,一阵倦意袭来,她慢慢闭上眼睛,她如今,睡的倒要比裴淮之安稳了。

只是刚刚入眠,忽然一阵浓烟袭来,这浓烟生生将沈霜鹤呛醒了,沈霜鹤咳嗽着去开门,但是门窗都被紧锁,门外还隐隐有火光,沈霜鹤瞪大眼睛,这是……失火了?

不,若是失火,怎么会门窗紧锁?

只有一个解释,有人要放火烧死她!

那会是谁呢?

沈霜鹤第一个想到裴淮之。

想必废后一事,不如他想象中顺利,但他又实在厌弃她,所以索性放一把火,烧死她。

只要她死了,她自然就不是皇后了。

沈霜鹤苦笑,裴淮之,你竟然如此心狠么?

浓烟从门缝中钻了进来,沈霜鹤纵然捂着口鼻,也被呛到连声咳嗽,火光已经从窗户处烧了进来,身上也被火焰熏到滚烫,沈霜鹤意识愈发模糊,她颓然靠着墙壁,躲在角落,看来今晚,就是她的死期了。

沈霜鹤眼睁睁的看着火焰越来越近,房梁已经烧掉了一根下来,眼看再难以逃出,沈霜鹤心中却没有害怕,反而无比平静,她喃喃道:“珠珠,母后马上来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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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霜鹤闭目等死,但此时房门忽然被人大力踹开,然后一个浑身湿透的宦官冲了进来:“娘娘!皇后娘娘!”

沈霜鹤几近昏迷,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是你……”

这是先帝生前的近侍,郑德。

裴淮之厌恶所有先帝有关的东西,所以先帝刚一驾崩,裴淮之就将先帝之前的近侍都打发走了,这其中也包括郑德,裴淮之将他派去了一个运送瓜果蔬菜进宫的闲差,之后沈霜鹤就再也没见到他了,没想到今晚居然是郑德来救她。

郑德看她还有意识,於是将用水打湿的被子罩在她身上,将她从火场中背出,他轻车熟路找到冷宫后门,后门的锁已经被打开,门口还有人接应,郑德背着沈霜鹤,一路逃了出来,待到了一个僻静处,郑德才将沈霜鹤放下,然后跪下磕头道:“奴来迟了,让娘娘受惊了。”

沈霜鹤咳了两声,她声音被烟熏到有些嘶哑:“郑德,你怎么会在这?”

郑德娓娓道来,原来先帝临终前,叮嘱他们这些内侍,一旦将来皇后有难,一定要保护皇后,所以他们都格外关注沈霜鹤,今夜一发现冷宫失火,他们心知不好,於是马上赶来救下沈霜鹤。

沈霜鹤喃喃道:“原来是先帝的安排。”

看来先帝留下口谕,让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裴昭性命时,他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他料到沈霜鹤会为了裴昭得罪裴淮之,所以让自己的亲信保护沈霜鹤,就算这些亲信都被裴淮之打发走了,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宫中保下一个沈霜鹤,还是绰绰有馀的。

想通这个关节,沈霜鹤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是应该先感叹先帝的神机妙算,还是感叹那时跪在先帝面前,信誓旦旦说裴淮之不会暗害裴昭的自己。

郑德道:“娘娘既已脱险,那奴便找人护送娘娘去见皇上,这是有人蓄意放火,必须严查!”

沈霜鹤却恍恍惚惚,直到郑德喊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她道:“见皇上?”

她摇了摇头:“不,本宫不想见他。”

她看向郑德:“郑德,你既然有本事救了本宫,那自然有本事,将本宫送出皇宫。”

“出宫?”郑德大惊:“娘娘为何要出宫?”

一只飞鸟,从夜空中划过,展翅飞向远方。

沈霜鹤看着那只飞鸟,眼神平静:“伤心处,不愿再留。”

郑德垂首:“奴明白了,先帝临终之前,嘱咐奴等人,以娘娘马首是瞻,娘娘既要出宫,奴马上去安排。”

作者有话说:

出宫了,下一更在后天晚上九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