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皇后蕓香青柠

第36章 第 36 章

第36章 第 36 章

◎一更◎

但是那三个字话到嘴边, 却生生咽了回去。

裴昭站在漆黑处,看着沈霜鹤在青竹下寻找着香囊,她找了一会, 没有找到, 於是叹了一口气,又提着灯笼,转身走了,她走了两步,似乎感觉到什么,沈霜鹤回过头,往裴昭的方向看了看, 但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裴昭就那般看着青竹书院的门又徐徐关上,他没有发现, 自己脸上已全是眼泪,眼睛已被泪水模糊到不清,裴昭抹了把眼泪, 但是眼泪仍然夺眶而出, 怎么擦都擦不完,后来他索性也不擦了, 就一人怔怔站到那里流泪, 直到天亮,他才赶在苏荷等人来之前离开了这片竹林。

-

谢琅昨夜从青竹书院回来后, 便和卢婉歇下, 翌日, 他梳洗完毕, 准备去处理政务, 门却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谢琅一惊,然后才发现来人是裴昭。

裴昭脸色很不好,双眸也是又红又肿,他看了眼惊魂未定的卢婉,淡淡道:“我有要事找谢大人商议,还请夫人暂时回避。”

他语气虽淡,但浑身却杀气腾腾,卢婉回过神后,立刻如同在北关的时候挡在谢琅面前:“殿下有何事需要和我夫君商议?”

“要事。”

“是何要事?我不能在旁边么?”

卢婉一副生怕谢琅出事的模样,她挡在谢琅面前,寸步不让,眼看着就要和裴昭僵持起来,谢琅拍了拍她手臂,在她耳旁道:“没事的,你先下去吧。”

“我不。”卢婉着急了,明眼人都看出裴昭来者不善,气势汹汹:“我不走。”

“没事。”谢琅安抚道:“在郡守府,能出什么事?”

“可是……”

“殿下是何等身份,你还需要担心什么?”谢琅道:“听话,下去吧。”

卢婉这才不情不愿地看了眼裴昭,出了厢房,以防万一,她都没有关厢房门,而且人也守在门口,谢琅和她夫妻多年,哪里不知道她心中担忧,所以卢婉一出厢房,谢琅就走到门口,对她挥挥手,示意她走远一点,等卢婉不太甘心地一步三回头走出庭院,谢琅这才关了厢房的房门,转身对裴昭道:“不知殿下……”

他话还没说完,裴昭就提起他衣领,大力将他掼到墙上,裴昭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凶狠,他咬牙切齿道:“谢大人!你好得很!”

谢琅被摔的头晕眼花,但他仍然镇定自若:“下官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裴昭冷笑:“本王问你,那青竹书院的贺夫子,到底是谁?”

谢琅仍在装糊涂:“贺夫子?殿下昨日不是才见过吗?她只是西陵郡的一个寻常女子而已。”

“好一个西陵郡的寻常女子!”裴昭拿出攥在手心的香囊:“昨夜贺夫子出来寻找香囊,恰好被本王看见了她的庐山真面目,本王问你,为何她的模样,和日间的那位贺夫子,完全不一样呢?又为何她的模样,和已故的沈皇后,一模一样呢?”

谢琅惊了惊,但是裴昭一开始发疯,他其实也隐隐猜到原因了,所以他索性也不再隐瞒了:“既然殿下看到了,下官也无话可说了。”

“谢琅!”裴昭恨到想杀了他:“如果不是本王恰好遇到苏荷,如果不是本王恰好闻到香囊的香味,你是不是准备继续隐瞒下去?直到本王离开西陵?”

“是。”谢琅干劲利落答道。

“你!”裴昭气的拳头都攥紧了:“本王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不告诉本王……为什么不说那贺霜就是本王的沈姐姐!”

裴昭气的拳头都攥到咯吱响,谢琅虽是一介文弱书生,但也丝毫不惧,他用手推开裴昭提着他衣领的手臂,然后整了整衣冠,平静道:“殿下不是也没有和贺夫子相认么?”

裴昭一楞,谢琅道:“所以殿下又为何不去和贺夫子相见呢?难道不是怕打扰了贺夫子的生活么?下官的想法,和殿下一模一样,下官之所以隐瞒贺夫子下落,也是不想打扰贺夫子的生活。”

裴昭听罢,只是咬牙一言不发,半晌,才道:“我问你,沈姐姐知道我来了西陵么?她是不是不愿意见我?这才和你做了一场戏。”

“贺夫子知道殿下已来西陵,但她并不是不愿意见殿下,而是怕连累殿下。”谢琅徐徐道:“她假死逃出皇宫,若让皇上知晓,自然是死路一条,贺夫子觉的,她死不足惜,但殿下的性命,却是她在四年前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殿下能够平安喜乐,故而才对殿下避而不见。”

裴昭听后,心中那股气一下就泄了,他也从起初的满心怒意转为满怀酸涩,沈霜鹤如此境遇,还在为他考虑,但是,她却不知道,他不怕她连累他,反而怕他连累她呀。

谢琅又问:“殿下如今已经知晓实情,所以殿下作何打算?”

裴昭已有些茫然,他喃喃道:“打算?我想见她……我想站在她面前,唤她一声‘沈姐姐’……”他顿了顿,又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见她,我身边满是皇上耳目,这样做,反而会害了她……”

他苦涩一笑,终於下了一个最难下的决定:“谢大人,我想明白了,我在西陵这两年,都不会和沈姐姐相认的。”

谢琅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

-

裴昭下定决心,不和沈霜鹤相认,沈霜鹤也并不知晓裴昭已知道了她身份,她向谢琅打听裴昭:“谢大人,昭儿最近可好?”

谢琅抿了口茶,这茶是沈霜鹤所制,清甜可口,他点头道:“殿下一切都好。”

沈霜鹤笑了一笑:“我也不敢去见他,也不知道他比四年前,是不是又长高了些,长壮了些……”想到裴昭处境,她渐渐收敛笑容:“昭儿这四年活的不易,他如今来到西陵,还望谢大人多多关照。”

谢琅心想,你让我关照裴昭,裴昭也让我关照你,你二人倒真是心有灵犀,他道:“夫子放心,我自会关照长乐王。”谢琅话锋一转:“而且,我观长乐王,发现他虽多受磨砺,但初心未改,仍然是那个炙热执着的少年郎,并未因为那些遭遇有一丝阴郁。”

“那就好。”沈霜鹤放下心头大石:“先帝和先皇后在天之灵,也能有所安慰了。”

沈霜鹤最害怕的,便是裴昭因为对裴淮之的仇恨而变的面目扭曲,那样就算他覆了仇,也不是裴昭了,她心目中的昭儿,永远是那个肆意洒脱的鲜衣怒马少年郎,如今得知他初心未改,她比谁都要高兴。

谢琅点头,他从袖中拿出银票,比上次的还要多,他递给沈霜鹤:“这些应该够书院几年的开销了。”

沈霜鹤讶异:“这么多?我不能要,你留着给婉婉多添置一些首饰吧。”

“是婉婉让我拿给你的。”谢琅道:“你就收下吧,这些对於我而言,不过是几幅画的价钱而已。”

沈霜鹤不由苦笑:“你这郡守做的,倒天天卖画去了。”

谢琅一笑:“若非皇命不可违,这郡守我早就不想做了。”

他将银票推到沈霜鹤面前:“拿着给书院买些桌椅吧,我看有些都旧的不能用了。”

他没有告诉沈霜鹤,其实这些银票,并不是他卖画所得,而是裴昭给的。

这四年,裴淮之虽然对裴昭提防甚严,但在俸禄上没有亏待他,裴昭向来视金钱如粪土,也不在意,但得知沈霜鹤人在西陵后,而且因为书院开销太大要卖字画时,裴昭心疼不已,便将身上所有俸禄还有值钱的玉佩等物事,都卖的卖当的当,凑够了给谢琅,让他一定要让沈霜鹤收下。

这是他唯一能为沈霜鹤做的事情了。

谢琅拿着厚厚一叠银票,觉的十分感动,但是又觉的十分可惜,因为裴昭所做的一切,都不能让沈霜鹤知晓。

看来这两人,注定要一直错过下去,两年后,沈霜鹤还会在西陵,而裴昭又会在哪里?等沈霜鹤垂垂老矣之时,她恐怕也不会知晓裴昭为她所做的事情,这可真是时也,命也,谢琅唏嘘想着。

-

裴昭已经下定决心,不和沈霜鹤相认,但他又忍不住挂念她,他不停的在西陵打听青竹书院的事,得知青竹书院和沈霜鹤在西陵被很多人视为异端,他不由忧从心起,生怕沈霜鹤会遇到危险。

虽然谢琅一再保证,有他在,沈霜鹤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裴昭还是信不过,谢琅太忙了,他既要照顾妻子卢婉,又要治理整个西陵郡,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去顾好青竹书院和沈霜鹤?而且青竹书院地处偏僻,真要遇到什么事,来找谢琅都来不及。

裴昭越想越担心,於是每天晚上,他都会避开监视自己的眼线,偷偷从郡守府后门出去,然后纵马骑到青竹书院,守在书院外面,直到日出才放心归来。

虽然这让他十分疲累,毕竟他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若白日补觉太多,难免会让人发现端倪,所以裴昭几乎是每日睡不到两个时辰,但他却甘之如饴,他在西陵最多只能呆两年,他只想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能保护好沈霜鹤的安全。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除了保护沈霜鹤的安全外,他仍藏有私心,那就是能见一见沈霜鹤。

他心中对於见到她的渴望,已经是他自己都无法控制了,他会抱着剑,躲在暗处,守在书院的外面,痴痴望着那扇关上的门,如果沈霜鹤能够恰好出书院,让他远远看上一眼,那他那一日都会高兴到忘乎所以,就算沈霜鹤压根就不知道他的存在,也不知道他的付出,他也心甘情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