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第38章 第 38 章
◎三更◎
沈霜鹤惊魂未定, 就见那少年一把长剑,和那些马匪缠斗在一起,苏荷和木春已经拉着她, 和其他女弟子躲到一旁, 木春哆嗦着道:“夫子,那人是来救我们的吗?”
沈霜鹤心里也没底,她道:“应该是吧……”
那少年只有一人,马匪却有数十人,眼见着他被那些马匪包围,但是却仍然不落下风,显然他武艺很好, 他似乎是恨极了这些马匪,招招都是杀招, 片刻就将两个马匪毙於剑下,其他马匪见他如此厉害,也不敢懈怠, 纷纷挥舞着大刀向少年砍去。
少年身上渐渐添了伤痕, 一个马匪瞅着他不备,一刀砍下, 那少年躲过, 但刀锋仍然滑过他臂膀,带下一片血肉。
沈霜鹤看着心惊, 她对弟子们道:“那位英雄在救我们, 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
苏荷急道:“可是……我们也不会武艺, 前去不会添乱吗?”
沈霜荷思忖片刻:“我们捡些石头, 能帮点是点。”
众人会意, 於是寻来石头, 拼尽力气往那些马匪身上砸去,女子虽然力小,但用力砸出的石头落在马匪身上还是疼痛不已,几个马匪分了心,顿时被少年长剑斩下头颅,有个人头甚至滚到了木春脚底下,木春吓得都哭了,但仍然鼓起勇气,捡着石头砸着马匪。
沈霜鹤和苏荷则寻了根粗大树枝,两人鼓足勇气,拿着树枝,就往战局里冲,然后不顾三七二十一,用力将树枝往马匪头上背上打去。
战局已经是一片混乱,那些马匪本来只要对付少年一人,如今又要防着石头暗算,又要防着少年,他们本就武艺稀松,分心之后更不是少年对手,顷刻间,攻守逆转,少年趁机将那些马匪一一斩杀,最后一个被沈霜鹤拿着树枝乱打的马匪吃痛不已,他眼见不是少年对手,索性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刀锋不往少年方向砍去,而是转而砍向沈霜鹤。
沈霜鹤听到刀挥落下的风声,她闭上眼睛,心想此命休矣,但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诧异睁眼,发现那少年用身躯为她挡了这一刀,马匪的刀锋刺进了他胸膛,少年咬牙,一脚踹翻马匪,然后右手执剑,干劲利落削下马匪头颅。
眼见所有马匪都解决干净,少年已是满身浴血,他身子一晃,还好他及时用长剑支撑住身躯,这才跌倒在地。
沈霜鹤惊叫一声,她快步上前,口中道:“恩人……”
但她话还没说完,人也没走到少年跟前,少年却连身子都没转过来,就踉踉跄跄,用剑支撑着身子,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去。
沈霜鹤都怔住了:“这……这是这么回事?”
木春等弟子上前,苏荷看了看少年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不解道:“他救了我们,怎么这么着急就走了?”
木春也道:“是啊,他还受了伤呢。”
沈霜鹤只是望着那少年背影,不知为何,她觉的那背影,如此熟悉。
熟悉到,和一个人的背影,渐渐重合。
沈霜鹤咬咬牙,最终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
这少年,自然是裴昭。
今日沈霜鹤等人来香棠山,本来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裴昭却不太放心,想当初他还没西陵的时候,就有回鹘的细作找到他,所以这西陵郡也并非风平浪静,裴昭於是便一人一骑,偷偷跟在沈霜鹤的马车后面。
还好,他今日来了。
裴昭满身是伤,他脚步愈发沈重,尤其是胸口被刀刺进的伤,更是血流不止,鲜血滴了一整路,裴昭受伤过重,他眼前愈发模糊,但是他却强撑着让自己走的快点,更快点。
否则,被沈姐姐发现了怎么办?
他不能让沈姐姐发现,沈姐姐难得能逃离皇宫,能在西陵郡过平静的日子,不能让他给毁了!
他要走快点,不能被沈姐姐发现。
血越流越多,裴昭脚步一软,跌倒在一株海棠花树下。
他靠在树下,整个人都昏昏沈沈,他伸手按着伤口处,但是血仍然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所以,他是要死了吗?
他死不足惜,只要沈姐姐平安无事就好。
裴昭心想。
还好,他能在死前救了沈姐姐。
裴昭半昏半迷间,只见一个素衣女子匆匆而来,她衣袂翩跹,出现的那一刹那,满眼的海棠花都失了眼色,那女子蹲了下来,她轻轻拉下裴昭脸上蒙着的黑色蒙面巾,裴昭想阻止她,但是他重伤在身,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霜鹤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颤抖着手,去抚摸裴昭惨白如雪的面容:“昭儿,果然是你。”
救了她的,果然是裴昭。
裴昭已经昏迷过去,沈霜鹤眼泪簌簌而落:“昭儿,你醒醒!你醒醒啊!”
裴昭只觉自己灵魂似乎都飘离了身体,但是耳边却响起来梦寐以求的声音,那是沈姐姐的声音,是他这四年来想了千遍万遍的声音。
裴昭费力地睁开眼睛:“沈姐姐……”
他终於说出了这三个字,这三个在他心中萦绕了四年的字,他喃喃道:“我是不是在做梦?”
如果是梦,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醒过来。
沈霜鹤哽咽摇头:“不是梦,这不是梦……”她声音带着哭腔:“你怎么这么傻呀?”
傻到不要命去救她。
裴昭以为她说的是他为何匆匆离去,狠心不和她相认,她是在怪他么?裴昭轻声道:“沈姐姐……你不要伤心……我不是不愿见你……我是……不想连累你……皇兄在我身边安插了很多眼线,我不能见你……”
沈霜鹤闻言,眼泪反而越掉越多,她咬唇:“你别说了……别说了……”
裴昭伤口血越流越多,沈霜鹤撕下衣襟,去为他包扎伤口:“有点疼,你先忍一忍。”
沈霜鹤为了让伤口尽快止血,她绑的很紧,裴昭剧痛之下,眉头紧皱,但是怕沈霜鹤担心,他楞是一声不吭,沈霜鹤红了眼眶:“疼的话就喊出来。”
裴昭看着她,摇头:“不疼。”
有她在,无论受多重的伤,他都不会疼的。
沈霜鹤麻利给他将伤口全部包扎好了,她道:“昭儿,你不要睡,我找人带你下山。”
“好。”
“下山之后,我会找最好的大夫给你医治的,你不会有事的,知道吗?”
“好。”
“到时候,你把你这四年经历的事情讲给我听,我想听。”
“好。”
沈霜鹤怕他睡着,一直和他说话,而无论沈霜鹤说什么,裴昭都说“好”,他本以为此生都不能再见到沈姐姐了,如今能这般近距离看着沈姐姐,能和沈姐姐说说话,就已经很是满足了。
只是说到后来,裴昭愈发体力不支,他终於昏迷了过去,沈霜鹤急得几近五内俱焚,还好此时谢琅闻讯带着官差过来,谢琅看到满身是血的裴昭时,他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说了,快救他。”
谢琅点头,他吩咐官差将裴昭擡上马车,众人匆匆往府衙方向赶去,到了郡守府时,众人七手八脚将重伤昏迷的裴昭擡了进去,沈霜鹤正准备跟着进去的时候,却被谢琅一把拽住:“你想好了,你要是进去,那往后的岁月,祸福难料。”
沈霜鹤楞了楞,但还是对谢琅道:“昭儿现在需要我,我必须去。”
说罢,她就匆匆跟了进去,谢琅看着她背影,深深叹了一口气。
-
裴昭这回伤的很重,大夫进进出出,光是血水都端出去好多盆,沈霜鹤心急如焚,她一直寸步不离守在裴昭床榻前,任凭谁劝她都不离开。
裴昭昏迷的时候,她就守在榻前,看着他的面容,谢琅已经告诉她,那些银票,是裴昭给的,还有每天晚上,裴昭都会去青竹书院守着她,一连一个月,风雨无阻。
沈霜鹤眼眶发红:“昭儿,你怎么这么傻呢?”
她怕她连累他,所以才避而不见,但没有想到,裴昭早就知道了她在这里,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她。
她细细看着榻上裴昭眉眼,相比四年前,他容貌并没有多大变化,但却少了稚气,多了坚毅,沈霜鹤喃喃道:“昭儿,不知不觉,你已经长大了,你已经能保护沈姐姐了,反而是沈姐姐没用,连累你受这么重的伤。”
“你快点醒来吧,沈姐姐不会再躲着你了,你也别躲着沈姐姐,好吗?”
她不停地和裴昭说着话,直到说到喉咙嘶哑,裴昭为了她,命都差点丢了,她陪他说几句话,又算什么呢?
沈霜鹤就这般,不眠不休的照顾着裴昭,一直照顾了三天三夜。
-
三天后,裴昭终於醒了过来。
裴昭醒来之时,已是天色微光,他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趴伏在他榻边的沈霜鹤。
沈霜鹤因为倦极,沈沈睡了过去,裴昭定定看着她,日光照在她的鬓边,给她发上镀上一层金光,金色微光照着她纤细的脊背,让她整个人如同圣洁的神女一般,裴昭伸出手,他情不自禁,想去抚摸她的头发,就像四年前,她离开荆都的时候,他去送她的时候,想做的一样。
但是四年前,他最终只是伸手,拿下她发上的柳絮,四年后,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最终也只是安静地垂在榻上。
裴昭只觉嗓间腥甜,他不由剧烈咳嗽起来,咳嗽声惊醒了沈霜鹤,沈霜鹤揉了揉眼睛,欣喜道:“昭儿,你醒了?”
裴昭捂住嘴,他脸色因为重伤苍白如纸,他无奈道:“沈姐姐,抱歉,吵醒你了。”
“你在说什么呢?你醒了,沈姐姐不知道多高兴。”
沈霜鹤三天三夜都没怎么休息,如今憔悴不堪,裴昭瞧着过意不去,他道:“沈姐姐,我也醒了,你快去休息吧。”
沈霜鹤摇头:“你都这样了,我怎么能安心休息呢?”
她将裴昭扶了起来,让他靠於榻上,然后唤人将煎好的药端了进来:“药好了,我喂你喝。”
裴昭“嗯”了声,其实他虽然浑身虚软,没有半点力气,但是自己喝药,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的,就没有拒绝沈霜鹤喂他喝药,而是乖乖张嘴,让沈霜鹤喂他喝药。
沈霜鹤和他离的很近,她低下头,去吹着汤匙里滚烫的药汁,她低头的时候,裴昭能闻到她身上的竹叶幽香,能看见她修长白皙的脖颈,还能看到她耳垂一颗小小的红痣,裴昭忽莫名觉的心脏越跳越快,他忙转过头,捂住嘴,咳嗽几声。
沈霜鹤见他咳嗽,有些着急:“怎么了?是药汁太烫了吗?”
“没……没有。”裴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低着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为什么会不敢看沈霜鹤呢?
沈霜鹤还以为裴昭是伤口又疼了,她道:“昭儿,你把药喝了,喝完了,就不疼了。”
“嗯……”裴昭镇定了一下心绪,他擡起头,张嘴,吞下沈霜鹤喂下的药汁。
一碗药,让裴昭心跳如擂鼓般的喝完了,喝完最后一口,裴昭不由有些心虚,额头也有些冒汗,他低下头,不敢看沈霜鹤,沈霜鹤放下药碗,道:“昭儿,谢大人都跟我说了。”
“说什么了?”裴昭有些紧张。
“说那些银票的事。”沈霜鹤没有将裴昭每晚去青竹书院的事情说出来,毕竟谢琅说,这事裴昭还以为天衣无缝呢,所以最好不要提。
但是银票的事已足以让裴昭发窘:“谢大人和你说这个干什么?他明明答应我不说的。”
沈霜鹤责备的看了他一眼:“是不是没有今日之事,你就打算瞒我一辈子?”
裴昭喃喃道:“没有今日之事,你我这辈子估计也不会相见了。”
“我知道,你怕连累我。”沈霜鹤道:“你觉的你身边都是皇上眼线,怕暴露我行踪,但是,谢大人已经安排好了,他将那些眼线打发的打发,收买的收买,所以,你不用再担心了。”
裴昭愕然:“他什么时候安排的这般妥帖了?”
“谢大人本就是个妥帖之人,他可是大宪第一个连中三元之才,若非他父亲的事,他如今应是大宪最年轻的丞相了。”
裴昭听着沈霜鹤这般夸奖谢琅,心中莫名有些怏怏不快,於是敷衍道:“谢大人的确颇具才能。”
“我意思是,你不用担心你身边眼线了。”沈霜鹤没听出来裴昭话音中的不快,她道:“昭儿,你不用再害怕连累我,今日之事后,我更觉的人生苦短,莫要顾念太多,留下遗憾,如今我见到你了,你也见到我了,以后,你便光明正大,常常来青竹书院找我吧。”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吗”裴昭又惊又喜,这对於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可以。”沈霜鹤含笑看着他,缓缓道。
作者有话说:
我想下一更大概在后天晚上十二点……也许会提前到九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