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全是你
眼里全是你
高升身穿博士服，头戴博士帽，信步走上舞台。他与教务处主任握手，走到靳步面前。
他看向面前的毕业生代表，呼吸霎时凝滞，眸底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是她，靳步。
靳步和高升站在舞台上，二人眼中都有无法掩饰的惊讶。
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是在这样的场合，台下的人们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有好奇，有羡慕，有八卦，倒是没看出端倪。
教务处主任见校长已经回来并落座，示意高升开始，然后退到舞台一角。
控制台播放背景音乐，原本是《送别》，唱到“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校长听了直皱眉，教务处主任连忙叫停，换了一首《运动员进行曲》。
虽然好不了多少，总比“人生相聚难，唯有别离常”的催泪意境，听起来活泼得多。
高升在教务处主任的引领下，与靳步面对面，隔开约一臂距离站着。他神色从容，嘴角挂着公事公办的微笑，礼貌地与靳步握手，仿佛在完成一份工作。
靳步见高升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纵然仍有千万个问号，也瞬间冷静了不少。
她微微弯腰，回应高升的握手，台下的一排摄影师让他们定住，先拍几张照片。校报的记者也在台下找角度拍照，还不小心撞到身旁双山日报的记者。
作为全国排名前十的综合性大学，双山大学的毕业典礼，是双山市学术界一年一度的盛事，尤其是王牌专业——经济学和金融。
加上今年双山大学向高升授予荣誉博士学位，这等大新闻，媒体记者肯定不会错过。
靳步与高升保持着握手的姿势，持续大约一分钟，台下示意流程可以继续，他们可以松手，高升微微颔首，松开了她的手。
他们恢覆了面对面的站姿，靳步稍稍屈膝，高升伸手，将靳步头上的学士帽右侧的垂穗拨向左边。
自此，拨穗仪式完成。
靳步垂眸，心砰砰直跳，期待已久的拨穗仪式结束，她仍然十分雀跃，似乎一团情绪从胸中滚动向上，堵在咽喉，呼吸都变得短促。
拨穗是庄严神圣的，象征着毕业生学有所成，开启下一段人生征程。
她忍着激动的泪水，将一切转换成更灿烂的笑容，微微擡眸，看着面前新鲜出炉的学长，实习单位的领导，悄声说了一句：
“谢谢高先生。”
“恭喜毕业，祝愿你前程似锦，宏图大展。”
台下爆发出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有几位男生吹起了口哨助兴。
后面的亲友团也站起来了，靳步终于看见家人们，其中拍照最卖力的要数裴玉莲和袁敏聪，他们两人已经“趁乱”溜到中间，近距离拍摄。
靳步笑得合不拢嘴，不断向家人们的方向挥手致意。
高升随后给靳步颁发学士学位证书，二人分别扶着证书的一边，合影留念。
台下的毕业生们也逐渐放飞自我，有人终于忍不住出声搞气氛：
“好般配！金童玉女啊！”
靳步不确定高升有没有听清楚台下的人说了什么，但她是听清了。台下笑声此起彼伏，领导们没有出面制止，反而跟着笑了起来。
“对啊对啊，高升真人好帅，靳步今天也好耀眼……”
“真羡慕，我也想站在台上……”
既然气氛到这儿了，不搞点事情似乎不够过瘾，有人干脆开起了更大的玩笑：
“我就说现在这样像不像婚礼，二位原地结婚吧！”
台下的记者们也加入进来，插科打诨般现场采访高升：
“高先生您怎么看？”
靳步的笑容僵住，不敢直视任何人，生怕自己的任何表情动作引来关注，下一个被提问。她快速看了高升一眼，试图从他脸上读出答案。
高升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对于记者明显的玩笑口吻，他也不感到唐突。
他接过麦克风，声音沈稳，悠悠开口：
“我觉得挺好的。”
高升话音刚落，全场安静了三秒钟，然后传出一阵过于兴奋的欢呼和大叫。
“在线吃瓜！”
“天啊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
“快点拍下来，不得了不得了……”
靳步的心蓦然漏跳一拍，原本淡定的心态被混沌的脑子搅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高升的深意。
高升感知身旁的她浑身上下写满“震惊”二字，不由得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双山大学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综合性大学，每年培养了无数优秀毕业生，为各行业输送人才。双山大学和永高实业，对于人才的渴求和欣赏，是一致的。”
高升顿了顿，继续发言，“能够被授予双山大学荣誉博士学位，我深感荣幸，也深刻体会到知识不仅是第一生产力，也是人类最宝贵的财富。所以，我觉得挺好的。”
一阵热烈的掌声打断了高
升的话，校长起身示意大家可以先缓一缓，掌声才渐渐停止。
接着，高升庄重地表示：
“为了感谢双山大学在教育界和人才培养方面的贡献，永高实业将捐建一栋教学楼，支持双山大学的学术发展，谢谢大家。”
高升话音刚落，全场哗然，接着所有人起立鼓掌，感谢高升的善举。
现场的媒体抓紧行动，一边拍照和录影，一边给单位打电话——明天的头版头条，有材料了。
靳步侧过脸，看着神态自若，成熟沈稳的高升，对他多了几分好印象。她也跟着鼓掌，衷心感谢他和永高实业。
二人走下舞台，接下来是毕业生们的拨穗仪式。
靳步和高升身旁忙碌的人们来来往往，四周围得水泄不通，把他们之间的距离全部侵蚀。
他们无法突围出去，越站越近。高升垂眸凝视着靳步，声音听起来温润内敛：
“又见面了，靳小姐。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高升的确没想到会见到靳步。
他最近一直连轴转，出差成了家常便饭，完全没有机会找靳步好好见一面。
昨天早上他临时出差处理外地的突发事件，早上六点落地，到家洗了个澡，休息了一会。机舱干燥，他嗓子不舒服，一直没睡好，自从下了飞机，他的太阳穴不时突突地跳。
到家后，他第一时间发短信约靳步见面归还钥匙，没想到短信还是发不出去。
“看来，我还在靳步的黑名单。”高升疲惫地合眼。
他让助理打印了他的通话清单，以备不时之需。
早上九点，他马不停蹄地赶往双山大学，参加经济学院的毕业典礼，还有自己的荣誉博士学位的表彰仪式。
副校长接见了他，一行人还大致参观了校园，因此在拨穗之前，高升完全没有机会坐下来观礼，在舞台上，他惊讶的程度跟靳步相比，不相上下。
见靳步低头不回应，高升无奈地说道：
“你拉黑我了。”
靳步的脸“唰”地一下发烫，被当场揭穿，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但她想起来是他无缘无故失联，底气一下子找回。
她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回呛：
“是，那又如何？”
靳步倔强的眼神倒影在高升的眼底，让他不禁腹诽，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高升正要开口，记者们挤过来，要采访他。靳步识趣地离开，留下高升，欲言又止。
袁敏聪穿过人群，走到靳步身边，一把抱住她：
“步步，恭喜你毕业，祝你事事顺利，天天开心！”
说罢，袁敏聪递给靳步一大束花，靳步差点没抱住。靳步尤其喜欢花束中间那只穿着学士服的小熊，她欣喜地抚摸着那只小玩偶，看着袁敏聪的眼睛，衷心地道谢。
这时，靳兴丶裴玉莲丶袁爸爸和袁妈妈也挤过来，围着靳步说了好多祝福的话语，让她感觉自己此刻就像人见人爱的团宠。
袁敏聪给靳步拍了全家福，又拍了大合照。他还不忘把微单递给袁爸爸，让他给自己和靳步拍一张合照。
袁敏聪抱着靳步的肩膀，靳步手里抱着花，拿着学士学位证书，二人的头挨着，笑容如正午的阳光，明媚而热烈。
高升正在一旁接受采访，瞥见袁敏聪对靳步一连串的亲密举动，心中泛起涟漪。这一圈圈的涟漪荡漾开来，撞击着他的神经，使他眸色越发深沈。
他浑身的细胞蠢蠢欲动，诱导他上前干扰，这时候，校长过来了，他只好作罢，恢覆了彬彬有礼的姿态，与校长交谈。
校长紧握高升的手，语调激昂：“感谢永高实业为双山大学捐建教学楼，这个善举将惠及无数学生，不仅为教育行业带来鼓舞和冲劲，也是对高等教育的可持续发展的一大贡献！”
媒体纷纷举起相机，拍下这极具新闻价值的一幕。
靳步暂别亲友团，到她所在的班级跟同学们拍照。接近中午，气温更高，拍了一大轮，靳步热得身上黏乎乎的，又渴又累。袁敏聪适时递上水和纸巾，还备好了靳步爱吃的零食。
她一口气灌下半瓶水，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她一回头，发现是梁相宜和潘澍狄。
“靳步！我们来啦！”梁相宜对着靳步挥手，兴奋地拉着潘澍狄过去。
“你们怎么来了？”靳步很是惊喜，没想到实习的小夥伴也来捧场。
“你毕业我们怎么能不来呢？我们是不是来得太迟了？”梁相宜四处张望，发现毕业典礼已经接近尾声。
“我们请了两个小时假，连着午休，有差不多四小时，”潘澍狄扶了扶眼镜，有条不紊地解释，“陈主管人很好，听说我们去找你拍照，她一口答应了，还免了我们走请假流程。”
梁相宜也就读于双山大学，不过她是旅游学院的，下个月才轮到她毕业；潘澍狄是岐川人，人生路不熟，还晕车，紧赶慢赶就为了捧靳步的场，和她拍照。
很真挚，够朋友。靳步知道他们一路赶来不容易，感动得红了眼眶。
“别哭，”梁相宜紧紧地抱着靳步，“把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你看，你今天多漂亮。”
高升结束了连续的几个采访，刚脱身就想找靳步借一步说话。然而她身边总是围着不同的人，他找不到插空的机会，眸底染上一丝黯淡。
这时，又有更多的记者上前，想为高升拍几张照片，高升不舍地离开了现场。
袁敏聪走向双山日报的记者，检查今天拍到的素材。当他看到高升和靳步的合影，想起当时台下的观众起哄的场景。
他的眸色瞬间变得阴冷，指着那部分照片，吩咐下去：
“这些删掉，不要报出去。”
“可是……报社在‘快点’平台的官方号可以用啊，这些素材我觉得挺好的，吸引眼球，妥妥的流量。”报社记者读不懂袁敏聪的指示背后的深层含义，试图说服他。
“按我说的做，”袁敏聪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马上删掉。”
袁敏聪亲眼看着记者把那些照片删掉，才放心地走开。
临走，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高升，眼里多了一份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