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
眼泪
四个人还不能立刻各回各家, 毕竟，得时刻准备被警察叔叔找。
要是回家了，家门被警察叔叔敲响, 林以棠能被她爸妈骂死。
顾英哲提议去他的房子，佟彤说什么都不要去。于是, 最后四人又去了莫迟晟家。
四人坐下来。
林以棠有些担心, 对莫迟晟说：“要不要跟你经纪人说一声, 做好准备工作？我怕你刚才被拍到。”
身手，身材都太惹眼了。
还有莫迟晟一路抱着她跑出来，甚至跟她一起上车坐一个位子，这些被曝光的话, 说他没有女朋友，可能别人不会相信。
莫迟晟是公众人物, 一直以来形象非常正面, 酒吧打架这种事搞不好能一夜之间让他身败名裂。
一时间惹事的那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莫迟晟正在直饮水机那儿给他们倒水, 室内只剩直饮水机咕噜噜的声音，像是有气泡钻进几个人心里, 心脏发胀难耐。
佟彤猛地拍了下顾英哲后背, “都怪你, 莫迟晟好不容易混到影帝, 要是因为你被封杀了, 你得赔他。”
顾英哲这会儿冷静下来知道自己闯大祸了。
这他哪儿赔得起？
莫迟晟如今是拍一部电影票房都能几十亿的存在，他上哪儿去搞几十亿。还是一部几十亿。
如果他真的毁了莫迟晟前程，十个他家都赔不起。
佟彤看他不说话，新仇旧账一起算, 阴阳怪气地说：“你家不是有钱吗？怎么？犯了错，祸害了人就不敢赔了？”
这阴阳怪气又鄙夷的语气让顾英哲顿时火气冒上来, “还不是因为你？你在酒吧跟什么人玩呢？我同意分手了吗？你跟人家玩？”
佟彤这两天被气得口腔溃疡，一肚子火，“你以为你谁啊？分手还要你同意？顾英哲，我现在担心连累莫迟晟，懒得骂你。你再找茬，别怪我什么恶心的话都从嘴里蹦出来，你们先恶心我的。”
莫迟晟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没发生的事，别太担心。”
放下水，他转身进了自己屋，说：“我去跟经纪人打个电话。”
顾英哲扬声道：“你别出面，我出面跟对方和解。我给钱。”
林以棠不放心，跟了进去。
莫迟晟也没拦着她，知道她担心，让她跟了进来。
他跟陈涛详细报备了当时的情况。他们开车了，开的林以棠的车，还有车牌号，如果他被认出来，还可能扒出林以棠。
陈涛说他立刻马上准备公关方案。依他那么喜欢调侃他的性格，这时候也没有调侃他，可见陈涛也觉得这事有风险。
莫迟晟表情没太大的波动，平静地说：“上去帮顾英哲打第一拳的时候就考虑过后果。别太担心。”
打赢了进警察局，打输了进医院。
但是，看见酒瓶子对准顾英哲，他没忍住。
林以棠很担心后果太严重，那他以后怎么办，“你这人就是太仗义。自己也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
莫迟晟无奈道：“那人拿了酒瓶子，那一下下去，弄得不好顾英哲直接没了。我没法想那么多。”
林以棠暗骂顾英哲：这个害人精。
莫迟晟从他排列整齐的衣柜了拆了一件他的新卫衣，林以棠的衬衫刚被扯了一下，薄薄的领口被扯开了一个口子，露出的肩膀比较多。太晚了，商家都关门了。也没地方买衣服。
他递给她，“穿上？”
林以棠接过，当着他的面直接套上了，莫迟晟怔住，想回避都来不及，偏偏她边套边说，他的注意力也只能在她身上。
“我们在你家等着经纪人的方案。可能会需要我们配合。”
“好。”
莫迟晟脸上热度飙升，视线不知道停哪儿。更别提，他刚才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火气。
哎。
又白折腾。
林以棠也挺歉疚的，要不是她要去酒吧接人，莫迟晟也不至于被连累。
两人回到客厅，时间已经很晚了。
这时林以棠的手机果然响了起来，四双眼齐刷刷地射向林以棠的手机。
“完蛋。警察叔叔。”佟彤抱着水杯，缩在沙发一脚，恐惧地说，“今天晚上可能要在警察局过夜。”
顾英哲手指插进了自己头发。
林以棠叹了口气接起来。
“是沪dfa637的车主吗？”
“是。”
“今天晚上你的车自己开的还是借给别人了？”
“自己开的。”
“那麻烦来警察局一趟，涉事人员一起过来。知道什么事吧？”
“知道......”
一车人还是原封不动满满当当地去了警察局
路上，莫迟晟的手机响起来，是陈涛。
林以棠接起来，“他在开车。”
陈涛：“......”
陈涛已经把事情搞定了，又有心思闹腾起来，贱嗖嗖地说：“那麻烦林老师把手机贴他耳朵上。”
林以棠微怔，心想这人倒是隔着手机都能做助攻。
莫迟晟瞟了手机一眼，心想：不贴，我他妈，也听见了。
林以棠立刻把手机贴到了莫迟晟耳朵上。指尖不客气地碰到了他的脸。
莫迟晟：“......”
莫迟晟耳朵烫起来，偏偏，这附近很难靠边停车，他只希望陈涛长话短说，“喂。”
陈涛说：“回去吧，律师搞定了。你下手不重对方没受什么伤，十万块钱赔对方十万块钱赔酒吧。”
莫迟晟：“那就好。”
陈涛说：“舆论也不用太担心，我看了律师发来的视频。对方拿了酒瓶子，你不去帮忙，你兄弟没准都挂了。法律上是互殴，实际上是见义勇为，舆论问题不大。”
莫迟晟：“嗯。”
陈涛笑笑，忽然变得不正经，“晚上，愉快哦~”
莫迟晟：“......”
莫迟晟靠边停了一下，对他们几个说：“没事了。”
几人松了口气。
莫迟晟：“送你们回家？”
顾英哲眯着眼笑，一脸奸诈地问：“这你们包括林以棠吗？”
莫迟晟：“......”
他睨了他一眼，“当然包括。”
顾英哲说：“回什么家啊，好久没见，兄弟还义不容辞为我干架，我们晚上去唱歌吧？”
莫迟晟说：“佟彤估计想回家。”
毕竟她刚分手悲痛欲绝，肯定不愿意跟顾英哲混在一块。
结果佟彤说：“啊，好久没见你俩了，不然把顾英哲送回去，我们接着玩？哈哈哈哈，莫迟晟在边上我们玩起来好有安全感。”
莫迟晟：“......”
顾英哲：“你！”
佟彤完全不搭理顾英哲，拍拍林以棠的肩膀，很抱歉地对她说：“哎，单身了，最近要做段时间你们的电灯泡啦。别嫌弃我哈。”
林以棠心想你能甩掉顾英哲有鬼了。
佟彤继续，“哎，莫迟晟，那个凌军跟你关系好吗？他私下怎么样？啊啊啊啊啊他也好帅啊！”
凌军也是个明星。
顾英哲眼珠子都瞪出来了，瞪着佟彤。
莫迟晟如实说：“圈内好友，人品不错。”
佟彤压低声音尖叫，“他有女朋友吗？”
莫迟晟说：“没有。”
佟彤：“啊啊啊，那我有机会见到他吗？”
莫迟晟：“有点突兀......”
佟彤说：“突兀什么啊，女朋友的闺蜜啊！一起吃个饭不是很正常？”
莫迟晟：“......”
关键是林以棠不是他女朋友。
结果林以棠认真地请求，“拜托了，资源分享。”
莫迟晟：“......”
林以棠请求，他就没法推脱了。
莫迟晟想了想说：“不如我把他的游戏账号给佟彤？让佟彤想办法去加他，他除了偶尔出去吃饭，就喜欢宅在家里打游戏。等有合适的机会叫出来，然后，如果偶然发现是网友，岂不是更好接近？”
林以棠赞叹：“妙啊！不愧是你！”
这个主意妙极了，偶然发现是网友，自然而然多了些关注。
佟彤立刻兴奋了，小脸都红了，“好啊好啊好啊！”
一如既往的颜狗。
也难怪她兴奋，凌军还挺红的，但跟莫迟晟不是一个类型，属于白净清秀的类型。
“不好！”顾英哲气急败坏地大喊一声，“还是不是兄弟了？是兄弟就别给！”
莫迟晟转头，悠悠地道：“你不是觉得你放手是对佟彤好吗？”
顾英哲：“......”
佟彤保持微笑，“我谢谢你。”
顾英哲冷哼，“你想得美。”
林以棠觉得，所以她喜欢莫迟晟这人，就是这么拎得清！他跟顾英哲关系很好，但从来不会偏袒顾英哲，他应该是帮着佟彤刺激顾英哲。
佟彤激动：“同学一场，给我账号给我账号，宅家打游戏的男人干净！”
顾英哲：“......卧槽，你要不要这么双标，我打会游戏你是怎么嫌弃我的？”
林以棠说：“顾英哲你就是拎不清。那男朋友的标准肯定不一样的。”
顾英哲忽然一怔。
林以棠：“有的男人单身的时候喜欢打游戏，脱单后就不喜欢了，但也有男人，脱单后依旧沈迷打游戏，那女朋友嫌弃是自然的。”
顾英哲：“......”
莫迟晟笑，问林以棠，“林以棠，你说，我们去哪儿？”
林以棠心想：送他们俩回家，然后，我回你家。
但她也知道目前还达不到这个目的，只能带着那两个。那也没事，她可以设法把他们灌醉，让他们躺尸，让他们完全没有存在感，“去你家，接着玩，接着喝？”
莫迟晟：“......”
但这时候林以棠的母亲大人疯狂来电，“安慰佟彤也不能半夜不回家，把她送回家赶紧回家。”
林以棠对电话说：“妈，今天可能有点难，她痛不欲生，寻死腻活，又不敢回家告诉她爸妈，怕她爸妈难过，我想陪陪她。”
边上的佟彤配合，悲痛欲绝地嚎叫了两声：“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想活了！！！！”
苏英华：“......”
“行行行，注意安全。跟佟彤说，别寻死腻活的，阿姨给她介绍更好的。”
“妈妈么么哒，爱你，mua~”林以棠笑眯眯地挂上电话。
她转头跟佟彤说：“我妈资源真的超级多。你想找就让我妈给你介绍，不想找就好好做老师，做她个特级教师，对了，目标还可以更远大点，你不是教语文吗？有时间不如琢磨琢磨写书，咱目标诺贝尔文学奖！万一实现了呢！万一名垂青史了呢？！我们才二十五，未来无限可能！”
虽然她妈妈的第一反应是，寻死？那不行，阿姨给你介绍更好的。而她的第一反应是，语文老师佟彤冲啊，去拿个诺贝尔文学奖，去名垂青史！
但，两人都是希望佟彤过得好，这点殊途同归。
“嗯嗯！”佟彤热血立刻涌了上来，所以她喜欢林以棠，她身上永远有用不完的能量，能让她变得更好。
顾英哲：“......”
听着反正就是他可有可无。
林以棠激情宣讲完，莫迟晟一脸笑意地注视着她。莫迟晟虽然已经早早成名，但他已经很少感觉到这种生机勃勃的少年意气。
一直以来他的目标不过就是把债还了，他的近期目标快实现了，或许是因为近期目标太刻骨，远期目标，擡眼望去竟有些迷茫，“那林老师给我指个目标？”
林以棠扬起下巴，说：“做全世界最耀眼的那颗星。让全世界崇拜黄皮肤的你，肯定很酷。”
肯定很酷。
姑娘的声音柔软纤细却在他心头激荡起来，像巨浪拍岸，掀起惊涛骇浪。
半夜十一点，四人又回到莫迟晟的家。
佟彤本就喝了不少，随便喝了点又喝嗨了，笑着大喊：“顾英哲！我们分手！”
顾英哲说出你就不能骗骗我爸妈哄着他们一点这句话时，佟彤就知道顾英哲不是她该嫁的人。她看见的是未来无条件的卑微与隐忍。
她给了顾英哲七年，最美好的七年，那又如何？
再美的七年也比不上未来五十年，六十年，甚至七十年自由自在的人生。
她说出这句话后，她好像就不再是被人嫌弃不过是个中学老师的佟彤，而是十七八岁总被语文老师夸有灵气的佟彤。
没有谁是卑微的，没有谁能压迫控制另一个人的精神世界。
如果有，她一定会摆脱，用尽全力摆脱。
顾英哲眼睛都红了，他看见佟彤是笑着的，不是哭着的，反而更加恐惧，这代表，佟彤是真的铁了心放弃他，不再纠结，她真的那么干脆利落地决定放弃他。
他握着酒杯，手都在发抖，猛地灌了口酒，哑声道：“不分手。”
林以棠给佟彤敬了一杯，“祝贺新生。”
佟彤跟林以棠勾肩搭背，两人唱起《分手快乐》。
顾英哲被她们唱得发飙，“说了不分手！”
顾英哲一直喝酒，很快本来酒量就不行的他，直接就喝趴了，佟彤也喝了不少，蜷在沙发上不省人事，时不时做出要呕吐的动作。
林以棠一惊，立刻拿塑料袋接着，结果她没吐，咽了几口口水，也不知道把什么咽回去了。
林以棠刚准备把塑料袋撤了，佟彤又发出作呕声，林以棠只好立刻又把塑料袋接过去。
佟彤还是吞咽了几下，没吐。
林以棠：“......”
姐妹，你不然就吐出来吧？
完蛋。
今晚她已经没有兴趣撩人了。他们确实躺尸了，但就算佟彤不吐，她快吐了。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哎。
莫迟晟一直没喝酒，在一边看得忍俊不禁，对还算清醒的林以棠说：“我送你跟佟彤回去？”
林以棠点点头，伸手去扶佟彤，但忽然停住动作，有些犹豫地问：“你说，她会不会吐车上？”
莫迟晟：“......”
“很可能。”
坐车里一晕可能全吐了。
林以棠说：“不然，就睡这儿？”
莫迟晟：“......”
经过昨晚那茬，他回答得有几分小心，说：“别的倒是没什么，只有一个卫生间，晚上我和顾英哲可能会上洗手间，你们俩睡在卧室锁不了门，不好。”
林以棠当然知道，她只是试探一下。莫迟晟的态度不如昨天抗拒。
她心情愉悦起来，扶起佟彤，两人负责把佟彤安全送回家。
莫迟晟把林以棠的车开到了她家地下车库。
下了车，林以棠问他：“明天还来吗？”
莫迟晟说：“明天上午有点事，中午你自己是不是只能买外卖？来我这儿吧。”
他们两人的公司开车也就十分钟，挺方便的。
莫迟晟虽然自己是吃习惯剧组的盒饭了，但外卖就是不健康。
林以棠：“请我吃饭？”
莫迟晟笑了一下，“免费食堂，来不来？”
林以棠淡笑，“来。”
她内心坏笑一下，“我一个人来？”
莫迟晟：“你想带人来蹭饭，顺便茶我两下也可以，你随意。”
林以棠内心笑弯了腰，她知道他指的是李墨，表面淡定解释，“我的意思是只有我来你那儿蹭饭？还是还有顾英哲他们？”
莫迟晟：“顾英哲我还没问他，明天看吧。”
林以棠说：“李墨那儿，我也不可能有男同事对我有点想法就不用他，毕竟这概率太大，我会没人用。最好还是劳烦莫影帝接着替我挡挡。让他继续误会着挺好，省麻烦。”
她算盘啪啪。
莫迟晟阴阳怪气，“乐意效劳。”
就怕挡不住，人家误会了照样想撬墙角。
这时，地库的门咔哒一声打开。
林以棠转身，看见苏英华站在门边，吓了一跳，“妈，你大晚上还没睡啊？”
苏英华，“对，还在看电视。”
苏英华的目光落在跟林以棠站在一起的莫迟晟身上，“这位是？”
莫迟晟戴着帽子口罩，苏英华一时间没认出来，林以棠还没想把莫迟晟曝光，怕她妈妈乱想，说：“代驾。”
莫迟晟欠欠身，立刻走了。
苏英华望着莫迟晟的背影，说：“这代驾怎么没带折叠的小车。”
林以棠搂着她妈妈进门，进家门前望了眼他的背影，看他逆光上了坡道，身影消失在地库里，林以棠内心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把人家影帝说成是代驾......
林以棠回屋给他发了条微信：【有人来接你吗？】
莫迟晟说：【滴滴。】
不知道为什么，林以棠觉得这“滴滴”两字跟“代驾”前后呼应，她更加不好意思了，【麻烦你啦。我妈知道了会瞎想。】
莫迟晟：【没事。】
那就让我瞎想吧，不是你妈瞎想就可以。
林以棠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种伤害他不给他名分的渣女罪恶感，这“没事”两个字，显得好委屈巴巴，但她都还没捅破呢，啥也没有呢，渣女啥？
翌日。
林以棠早早到公司，没多少时间，员工陆续来上班。
白天依旧有很多面试，她目前最首要的任务是构建团队，这方面的人才十分稀缺，她如今创立公司的重要任务，第一，抢人，第二，抢钱。
有点意外的是，顾英哲居然来找她了。
林以棠：“嗯？顾少爷？你来干嘛？”
顾英哲被她阴阳怪气得脸红，说：“面试啊。咱俩这关系，简历关直接略过吧？”
林以棠说：“你不是继承家业了吗？你家不是卖键盘的吗？”
学的计算机回家都没用上，这么多年不写代码，还记得怎么写吗？
顾英哲说：“这键盘我不卖了。来你这儿敲键盘。”
林以棠：“哦。那你跟今天的这批研发岗的一起笔试吧。过不了我只能抱歉了。”
顾英哲虽然是名校计算机本科，但是这几年都在打理家业，正儿八经的单位可能也不会要毕业好几年工作经历不相关的程序员。
他只能先找个不嫌弃他的窝，学本事。
早上刚好跟莫迟晟聊起林以棠在创业，他就奔来了。
顾英哲说：“过不了，什么岗位我都做。”
顾英哲上午就跟另一批面试人员一起做了笔试，果然，专业水平远远不达标，林以棠给了他一沓书名，以及一长串论文的list让他去看。
“你先回去，跟你爸妈商量好。等考虑一星期之后，还想来，给你安排合适的岗位。”
顾英哲却赖着不走了，“不用商量了。这就开始上班。”
林以棠面试结束后，中午去找莫迟晟吃饭。
到的时候看见莫迟晟在楼下接她。
林以棠问他，“什么时候进组？潜台词：我还能蹭几天饭？”
莫迟晟瞥她一眼，笑道：“有人把潜台词念出来的吗？”
林以棠笑。
莫迟晟说：“随时都可以，我不在也可以让工作人员给你送。”
林以棠眉梢一挑，“这么好的事，那我不客气啦。我争取活长点，帮你多赚点钱。”
莫迟晟笑，“辛苦你了林总。”
两人谈笑风生地进了工作室，饭菜挺丰盛，但是因为下午还要上班林以棠也很迅速，吃完才十二点半，也不准备多留。
走的时候，林以棠看见几个眼熟的人来找莫迟晟。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陈涛把他们领进了会议室，过来说：“他们提早到了。”
他的眼睛冒着火气。
莫迟晟表情平静，“好。”
他偏头对林以棠说：“我送送你。”
两人沈默地走着，到了车边上，林以棠手指都搭在车门上了，拉开了车门，却忍不住问：“他们来做什么？”
莫迟晟如实说：“新影片，他们想债转股。”
他本来跟他们约的是下午两点，没想到他们那么沈不住气，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林以棠脑子里嗡的一声。
债转股？
好大的脸啊！
莫迟晟如今电影的股份是想要就能有的？多少资本都挤破脑袋争着要！
“用你爸来威胁你？”
莫迟晟：“去医院探望了一下我爸，没做什么。”
“嘭”的一声巨响，林以棠冷笑着把车门甩上。
她转身就往里面走。
莫迟晟倏地拉住她的手臂，“你干什么？”
林以棠表情淡漠，眼里布满尖锐的冰刃，又冷又利，“也不想想自己屁股干不干净，就敢送上门来。”
莫迟晟拉住她，“别动气。”
林以棠打量他，见他姿态轻松，完全没当回事，心下也微微放松了些，“经常来骚扰你和你爸吗？”
“没有。”莫迟晟笑，“你这种时候去帮我出头，别人会怎么传我们？”
“随便。”林以棠擡起脚，“行啊，我不出头，我就看看你都怎么处理的。”
莫迟晟：“......”
你这气势一副要嘎了谁的样子，你不出头？
莫迟晟上前拽住她，“我真不想你蹚浑水。”
林以棠说：“我不蹚啊。我就看着。”
莫迟晟无奈，“算了。你冷静点就行。”
林以棠淡漠地勾起抹笑，“你看我不够冷静吗？”
莫迟晟：“不然你打开摄像头自拍一下？”
林以棠：“......”
-
莫迟晟坐在茶几前，对面的几个人面带微笑，表情和善。
林以棠就坐在他办公桌边的老板椅那儿，懒散地搭着眼皮看他们，眼里满是淡漠。
这几人都记得林以棠，看见她就干笑，再也没敢转头。
一时间室内气氛尴尬。
几个中老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先说话。
莫迟晟也没看他们，慢条斯理地沏茶。
其中有个憋了半天，开口说：“莫总今天是有事吗？刚我公司找我有急事，我就算了，你们先聊。”
他站起来撤了。
剩下的几个人心里暗骂他软脚虾。
也难怪他，这姑娘当年见过，难缠得很。谁都不知道他们会被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姑娘，吓得冷汗淋漓。
他们当时蹲在莫迟晟病房门口，想万一老莫当时给儿子留了后路，转移资产去了国外，儿子跑国外去了怎么办？
所以他们没日没夜地蹲在莫迟晟病房门口，结果冒出来几个年轻人，情绪激动，看见他们就破口大骂。
一个姓顾的小夥子，哭喊道：“人家妈妈都被你们逼死了！爸爸也在抢救！他刚被救出来，你们他妈的是不是人？他们家也是被坑的！”
“莫氏破产前还收到了一笔五亿的款子，到哪儿去了？肯定转出去了。我们又没动他，你着急什么？等他好点了，跑了怎么办？你赔？”
“不是说了还债了？要跑早跑了。”
“谁信啊！”
双方互相撕，各执己见，谁也不让谁。
就这姑娘很安静很冷静，看起来像是只小白兔，最后却最吓人。
她在那儿手上拿着一叠打印资料，拿起手机打电话，没人在意，电话拨通后，才惊慌失措，“我林以棠，实名举报，许星涉嫌非法经营罪。他没有放贷许可证，于两年内光在法院就跟12人发生民间借贷纠纷，借贷金额超过1亿元。借贷利息并非在法院递交的15%，实际是超过36%，严重扰乱国家金融秩序，证据？我要到了他跟吴力帆的往来账目。借款人吴力帆可以作证他实际打过多少利息。”
他们为了要钱也为了避免被定罪，借贷合同的利息都是空白的，之后填的。
要送到法院了就写低点，实则每个月都在跟借款人要高额利息。
“前年他跟金伟达的民间借贷纠纷案，最初2005年本金只有500万，在2015年两人打官司的时候，他诉状中所言本金3500万，其中有3000万是高利贷利润，他们只是用50
0万反覆过账，本金并非3500万，是否涉及虚假诉讼，请查。哪怕他最终只要回2000万，也有1500万是利润，需要依法纳税，顺便请查他有没有依法纳税。他是惯犯，吴力帆，金伟达，不会是个例。请帮忙彻查。”
他们这种放高利贷的装进自己口袋里是不可能依法纳税的。
许星当场慌了，去抢她手中的电话和材料，却瞬间被年轻力壮的顾英哲制止住。
边上有人想来帮忙抢她手中的材料。
她眼神蔑视，继续冷厉地说：“目前他们正打算攻击我，伤害我的人身安全，材料我已经寄到公安局了。手上的是覆印件而已，你们想让你们的罪孽更加深重，敢动手就动手。”
她这副态度到底惹怒了许星，许星发了狠地挣脱了顾英哲，扇了这姑娘一巴掌。
“林以棠！”
顾英哲大惊，又把许星抓住按在墙上，冷笑道：“你们敢动她？活得不耐烦了？”
许星疯狂挣扎，“她他妈谁？那臭小子的姘头？”
他们知道了她的家族背景很强大。
许星已经彻底疯了，“谁给你的材料？是不是你爸泄露我们的银行账户？”
这姑娘被扇了一巴掌照样镇定，冷冷笑道：“哪用得着我爸？你打了这么多官司，网上公开的裁定书都一大堆，我呢，放暑假，不嫌麻烦，一个一个找了一下你的受害人。所以，少他妈在这儿伪装受害人，没人愿意看。”
那次许星直接被带去调查了，被拘留了不说，罚款罚税，加上滞纳金，差点一朝回到解放前。
这姑娘杀鸡儆猴，自此他们没再敢去病房堵人。
罚款坐牢归罚款坐牢，莫氏确实欠了他们本金，他们当年给莫氏集资了两亿，一次性打给莫氏，千真万确。莫氏趴下的速度也很快，连利息都没还多少就趴了。他们还以为可以趁火打劫，没想到真的就这么趴了。
莫迟晟泡了茶，却也没给他们分一杯，自顾自地喝起来，说：“这些年钱还没赚够？”
在场的人没人分到一杯茶，尴尬得要死。
林以棠差点没憋住笑。
一个肥头啤酒肚中年人说：“这些年我们已经都不做生意了。所以，也捉襟见肘，这不想看看能不能看在我们的债最后让你还的份上，沾沾莫影帝的光？我觉得这是双赢的事情。你呢，解决了债务，我们呢，也能赚点钱。”
林以棠听着觉得好笑。
连杯茶都喝不到，他们觉得他们有什么情分？
要点脸，他们让他最后还？
难道不是他们也知道莫迟晟火了不可能再赖掉这些账污了名气？
最晚还不是吃着最长的利息？这年头上哪儿去找年化15%？
而莫迟晟也选择先还那些正经生意人的债务。
莫迟晟声调很平稳，吹了两口茶，“我这边确实不能让股，我跟圈内资本利益牵扯挺深，给他们少了，我交代不了。”
“哎，你不是自己公司还参与投资嘛。”
“对啊对啊，你看这样你能立刻把债务还了，无债一身轻嘛。”
“是啊，下部电影你就可以毫无负担地投资了嘛。”
莫迟晟说：“三个月内有几笔代言费到，到时候把你们的钱还了。反正已经在法院了，让法院记着利息就好。”
肥头中年男说：“你说我们这么多年一直等着你对吧，也没对你干嘛，也没打扰你爸，我们到底被套牢这么多钱，你总该意思意思吧？”
莫迟晟淡淡地笑道：“你们的意思，被迫守住法律底线，就是对我有恩？”
他已经很久没跟人撕破脸了，他知道任何时候不能做那个掀桌子的人，所以，遇到再难缠的人，他也没什么情绪。
但，人哪有不发疯的，如果一直情绪稳定，只是发疯也很平静。
他笑了一下，像是被滑稽到了，“这么跟你们直说吧。我爸破产，我们家家破人亡，我觉得唯一一点好的是，捅到了你们这帮放高利贷的窝，少残害点家庭。”
肥头中年男几个人脸色瞬间变了，假笑僵在脸上。
这话内涵丰富，同样放高利贷的，许星被举报了，被定为非法经营罪，进去蹲了几年，罚得倾家荡产。更别提囚禁殴打他的那两个，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而他们还在外面。他们在外面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干净，而是没被举报。
莫迟晟声音平静，却不知怎地让人胆寒，“别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瘫在病床上的少年。”
连林以棠被他们打都爬不起来的那个残废少年。
他攥紧了拳，“给我滚远点。”
几个人走了。
莫迟晟的心情却依旧很糟。
这几个人让他想起了他那段黑暗不堪的往事。当年他的伤口感染了，烧得很厉害。
躺在病床上听见林以棠在为他奋战，他却发着烧浑身无力。
听见林以棠挨打，他不断挣扎，却爬不起来半
分。
门外的掌掴声比扇在他脸上还疼，比他浑身的伤还疼。
明明那么疼，他还是没力气爬起来。
那一刻，他真的恨，恨自己弱小，恨自己保护不了爱的人，恨自己连累爱的人。
那一刻，他好像哭了吧。好像哭了，记忆已经模糊，但他记得挨打的时候忍住没哭，但那时真的忍不住了。
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远离。
远离林以棠。
不蹚他这个浑水，林以棠这个天之骄女根本碰不上这种事。
他手狠狠地攥紧，却忍不住抖了几下，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稳住声音，“走吧。”
他全程都不敢看林以棠一眼。
“莫迟晟。”她叫住他。
他顿住脚步。
背部贴上一片温软，他整个人都僵住。
心底那片浪翻涌起来。那片浪像是被地热能烫过，温热的在心底翻腾，不断向上攀升，直至他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泪倏地从眼角滑落。眼泪像是从悬崖上跳下去的人，加速坠落。
林以棠从背后抱住了他，整个人紧紧地贴着他后背，双手交缠在他腰间.
心底的浪不断在翻腾，温暖从背后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莫迟晟甚至想转过身狠狠地抱住她。
林以棠，倒计时，三秒，你再不放开我，我就狠狠抱住你。
三．
二．
林以棠温声说：“我觉得，这时候，我不抱你，你会哭出来。”
莫迟晟：“......”
我觉得，这时候，你不说话，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