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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卜易知道周禾会这么说,绝不是因为仁慈。
只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罢了。
这天下唾手可得,他们的贪婪兽性要压抑不住了。
大业将成,不周山是最不希望出现幺蛾子的。
“您可是我们的大功臣,等您回家,还有一场大宴等着您”,可能是因为高兴吧,周禾的语气比曾经映像里的柔和了许多,“所有在外的负责人都会回来为您践行。”
周卜易懒得虚与委蛇,直接一声冷哼,“我看是给我送葬,然后你们好商量怎么瓜分权益!”
周禾面子有些挂不住,他讪笑两声,道,“践行也好,送葬也罢,其实就是一起吃个团年饭。从您十二岁出山至今,您都十七年没回不周山了。”
“您觉得不公也好,不怠也罢,这都是命,您打生下来就是这个命数。”
懒得理论,简直无药可救。
周卜易翘着二郎腿,目光如最尖锐的梭子,死死凝视着周禾。
“明日封禅大典上我不想看到你,你最好自己找个角落躲起来,腿长在我身上,我要是一个心情不好跑了,想必你一定很难交差。”
“小事,小事”,周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我来就只接您回家这一件事,明天我在驿站不出门就是了。”
只要这祖宗能回不周山,他愿意低声下气哄这一时。
好声好气哄到祖宗归西也未尝不可。
“您这一身都是病,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不是?况且您活着也没多大意义,搞不好还要成为那顾棉的眼中钉,狡兔死走狗烹,凡新朝更替,皇帝登基必然先斩功臣,与其跟他纠缠不清,不如把美好都尘封在记忆里……”
又来这一套,次次都是这套说辞,一点新意都没有。
很小的时候呢,他确实听进了这些歪理,认定了自己的一生注定要献祭。
他们从他几个月大的时候,别的孩子还没学会说话的年龄,就日复一日给他灌输这些,用各种残忍的手段逼他认同和铭记。
那些观念根深蒂固,成为一个个死结堆在心底,最终堆成心病。
可你说怎么就这么巧,有个人愿意砸开他封死的心门,蹲下来用无限耐心解开缠在他身上的那一个个他以为永远都解不开的结,然后抱着他离开那个阴暗的角落呢?
怎么就这么巧呢,那个天命人,那个叫顾棉的孩子。
居然真的是他的天命,唯一天命。
于是过往成了不再重要的云烟,而那些人的说辞就再也无效了。
第88章 功高震主 封禅/下药/囚禁/等待审判……
顾棉醉了, 周卜易还没醉,他倒先醉了。
他想不通,为什么已经那么努力纠正周卜易的观念了, 周卜易最后还是要去送死。
他不想要周卜易这种一味牺牲的爱。
你以为我会开心吗?顾棉又开了一坛子酒,咕嘟咕嘟灌进胃里。
胃里很难受,翻江倒海,但比不过心上的难受。
我不会开心的, 我会郁郁而终。
周卜易,你到底能不能懂。
众人陆陆续续都出宫了, 顾棉一个人还在喝。
实在没辙的宫女只好去叫周卜易。
顾棉醉眼朦胧看着周卜易阴沉沉的脸,忽然就感到好委屈。
凶,就知道凶。
我难道是为了别的什么不相干的人买的醉吗?
顾棉嘴一撇,抓住周卜易的袖子就开始闷闷哭。
“像什么样子……”周卜易把人搀扶起来, 极轻声地骂了句“小孽障”。
“有那么委屈吗?”周卜易扶着顾棉慢慢在路上走, “不就是做到一半踹了你一脚,然后丢下你直接走了?至于哭成这幅德行?”
最后一夜了啊,时间怎么会这么快呢?
明天他就要走了。
“还要臣如
何哄您?陪您一整夜行不行?”
“陪我一辈子”, 顾棉走得东倒西歪,“一……一辈子不离开我……”
“别晃了……”周卜易避而不答,“一不留神摔了陛下, 臣可不管……”
“周…周卜易”,顾棉胡乱去攥周卜易的手,“不要……不要离开我……”
不可能的,顾棉,那不可能。
“酒话连篇”,周卜易把他丢到龙榻上,“醒醒神吧。陛。下。”
“算臣不是, 臣不该踢您行了吧?臣给您赔罪”,周卜易跪坐在小软垫上,身前是一架古琴,“臣弹安眠曲哄您睡总是可以了吧?”
顾棉,跟你告别。
告过别了,就别埋怨我的离开。
这首曲子,就叫它《念安》吧。
念安,周念安。
我,念你。
我念了你一辈子,以后也会一直念着你
纤细的手指尖轻轻一拨,第一个音调出来后,停顿了很久。
那一声怎么能孤寂到如此地步呢?
单调而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