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时间能不能静止是一个学术问题,至少现在没人能回答得上,日子还是要过。

新制的五行回阳丹完全是比着顾昭阳的体质来的,所以他当初几乎是立服见效,到了东方不败这里,却是要调理好些日子,被饱涨的内力压迫着奇经八脉,连突破境界都要靠金针引导。

突破的那一刻,东方不败心中并没什么欢喜的感觉,平静得有些过火,他知道,原不该这么快的。

内力的积累不看年头,端看精纯与否,到了一个临界点,便能再上一层楼,那药对他来说压根是鸡肋,真正的关键是,顾昭阳。

看着榻上昏睡的少年,东方不败目光复杂,自那日见过令狐冲起,他的心态就有些失衡,而这失衡的心态到了顾昭阳面前,则是愈演愈烈。

他东方不败的名号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就如同那书中所言,披着天下第一皮囊的跳梁小丑,可怜可笑。顾昭阳呢?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在药王谷众人的宠爱中长大,入眼所见的无不祥和,周身环绕的尽是善意,这样的人只是站在那里,对他都是一种讽刺。

初始见到顾昭阳,他是厌恶的,纯真过了火就是愚蠢,他近三十年的人生中从未见过这种泡在糖罐里长大的人,他的骄傲不准许他嫉妒,对那个傻里傻气的青年,便只剩下了咯应。

可咯应着咯应着,他心里却又滋生出了恶劣的想法,凭什么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却能笑得那么天真,不染半分尘埃?若是让你尝到了痛苦的滋味,那张脸上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顾昭阳是多么好骗的人呐,不过偶尔一个笑,几个黯然的眼神,他就陷了进去,那时的东方不败坐在梳妆镜前,瞥了眼挂在一旁的女装,满眼嘲讽。

可如今,这算什么呢?

东方不败负手立在床榻前,看着顾昭阳犹显几分稚气的脸庞,深深一叹。

人动了情,便不能再用常理概论,顾昭阳怕了,他也怕了,那日见到令狐冲,他便不可自抑地想起伤痕累累的杨莲亭,想起他那时的无能为力,同前世相比,他的武功又何止差了一筹?

喜欢一个人就要有护得住他的实力,没有实力,他连回应都不会给。可日复一日看着那人殷切期盼到了后来甚至有些黯淡自嘲的眼神,他急了,控制不住地渴望着回应,可他的骄傲不允许。

这时一个转机来了,为顾昭阳调理内力大增的经脉时,他发现自己的真气只要在顾昭阳体内运行一个周天,立时就会精纯许多,比起一年前,可谓天上地下。初时东方不败并不屑这作弊一样的修炼方式,可自上山以来一直在增长的真气和久久不动的境界让他不免有些烦燥,而这种心情在顾昭阳用药之后顺利突破小成之境后达到了顶峰。

他的真气运行时能帮顾昭阳开拓丹田,调养经脉,并不欠他什么,可东方不败心中还是有些过不去,尤其每一次行功后,他看着顾昭阳惬意的神情,总有种将人抱进怀里揉进骨中的冲动,几乎抑制不住。而顾昭阳对他卑劣的想法一无所知,看着他的目光中满是羞涩迷离。

东方不败有些自嘲地想着,就这么骗下去吧。

……

武道上到了大成之境,勤修已经无法再满足突破的需要,想要登峰绝顶是要契机的,比如酣畅淋漓的对战,比如一句禅语的顿悟,比如心魔消散后的一笑,东方不败明白,自己突破的契机只是一个仇字。

他自问不是那等狠绝之徒,任我行妒他天资,忌他地位,将他害成那般模样,他不反便是死,不过是成王败寇。他对任盈盈有如亲女,教养长大,却只换得背后一剑,讽刺至极。

不过这事倒也不急,登峰绝顶之境之所以有差距,多是因为众人在大成之境时的积累各不相同,他如今的剑意只在五五分中,并不十分精纯,江湖中有时一点差距,便是一条性命。

此时正是春夏相交之际,而御剑门中自古便有五月论剑会,往来同门相互切磋交流经验,倒是一场好契机。

华明远其实并不喜欢御剑门,那里有他太多不好的回忆,但平心而论,这五月论剑会确实是每一个剑客的梦想,他也不愿耽误了自家小师弟,好歹赶在四月中打点好了行装,他性子独,不喜人多,和青绍骑马先去了。

未免啰唣,顾昭阳只带了无情无忧并一个青衣小童名唤执素的做平日指使用,倒是他贵公子生涯中难得的一场轻衣简从。他不习剑,也不懂什么论剑会,纯粹是赖上了东方不败。

自那日一吻之后,顾昭阳硬气了不少,具体表现在见到东方不败不脸红了,敢直视他的眼睛并且会找借口赖着他了,让东方不败又好气又好笑。

顾昭阳就像一只兔子,你开始给它喂菜叶时它吃得小心翼翼,还不时偷看你几眼,生怕你突然收回去,可当你摸过它几次,表现出了对它的喜爱后,它就骄傲起来了,给它菜叶它就会理直气壮地吃下去。

马车共有两辆,东方不败和顾昭阳在前头,执素驾车,后头无情无忧一辆,两人轮流,自然,驾车的大多还是无情。

马车看着只是寻常,其实却比上次来药王谷时乘的那辆还要豪奢些。

黄花梨木铺地,四面都是木质原有的清香,成套的桌椅板凳做工精致到了椅脚,上染清漆,并不着色。帘子是清透的碧色,滤了光线进来,不暗,却也不伤眼,若有人摸上一把,就会发现那帘子竟如玉质般触手温润。

顾昭阳眉眼弯弯地看着东方不败品茶,只觉得手上的茶也不是那么苦了。

“牛嚼牡丹。”看着顾昭阳擡手又灌了一杯茶下肚,东方不败不由笑了一声。

“哪有啊?茶不就是用来喝的嘛!”顾昭阳无辜地眨了眨眼,偏生嘴角还粘了半片碧绿的茶叶,看得东方不败一阵好笑,擡手替他抹了去。

顾昭阳抿着嘴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酒窝,鹿眼本就是适合笑的眼睛,这一弯起来竟让东方不败愣了愣。

顾昭阳的脸上忽然露出几许顽皮的神色,出其不意地扑进了东方不败怀里,一把将人推倒在地板上。

黄花梨木属硬木,不过都是习武之人,这点冲撞不算什么。顾昭阳撑在东方不败身上,眨了眨眼,忽然撅嘴道,“东方大哥让得太明显了,这是第四次了!”

东方不败勾了勾唇。

顾昭阳气呼呼地就要起身,却被一手揽住了腰,东方不败挑眉,“推了我四次,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少年的腰青涩中带着孩童的柔软,纤细而匀亭,东方不败眼尾上擡,像一只偷到鸡的狐貍。

“不,不玩了。”顾昭阳的脸上后知后觉地布满了绯红之色,声音也小了下去,“刚才茶喝多了,我要去方便……”

“不玩了……”东方不败缓煖笑开,“可这一局的惩罚还没过呢。”

顾昭阳的脸已经涨得和苹果一个色了,“什,什么惩罚?”

一瞬间天旋地转,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地板上,而东方不败坐回了椅子上,笑容愉悦:“我推你一次不就公平了?”

顾昭阳又羞又气,哼了一声爬起来,决定三天……不,一天不理他。

事实证明顾昭阳是从不说谎的,他是真的尿急了,马车行了四五天,周边又不是荒无人烟,执素将马车停到镇上,三人选了间看起来干净些的客栈入住,顾昭阳便迫不急待地直奔茅厕。

无忧一下马车就嗷嗷叫了几声,伸腿擡手连带还蹦一蹦,活像刚出了笼的猴子,惹得不少行人盯着他看,他也不臊,大大方方地回看过去,倒是引得几个姑娘家脸红心跳。

他洋洋得意地朝无情看过去,一双桃花眼闪亮亮的。

无情皱眉,大街上耍宝这小子也不嫌丢人,“愣着做什么?二楼天字五号房,你去铺床。”

客栈的枕头被褥都是用过的,顾昭阳虽然不怎么挑剔,可有条件的时候也不会犯傻,有人宠着,带上惯用的床褥出门便也不算什么了。

无忧捏了个猪鼻子对着无情哼了一声,还是老老实实地上楼去了。

东方不败和无情无忧之间关系还是比较尴尬的,二人寻了雅间,点完菜,气氛便冷了下来。

这倒不是旁的原因,实在是这两人的身份界限太模糊,说是仆从又委屈,说是同门又太高擡,他们的武功年纪又在伯仲之间,怎么相处都是错。

无情抿了抿唇,正想说些什么,雅间的门便被大力推开,无忧满头大汗地扑了进来,“小昭阳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问:小顾你不是小成境了吗?why?why那么容易被抓走?

小顾【大义凛然】嗑药嗑出来的实力怎么能算自己的呢?

任我行【QAQ】这样的药请给我来一打!

无情【严肃】武学之道无捷径。

无忧【点头】对,只有小路。

东方哥哥【微笑】其实我感兴趣的只有双修。

撒~~谁是总攻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