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纵是隔了一层亵衣,也能看出眼前的背脊骨肉匀亭,肌理优美,汗水滴落间,衣衫微透,顾昭阳喉头轻动,屏气凝神。

细长的毫针以奇异的角度穿过被浸湿的亵衣,缓缓下刺,食指与拇指微微撚转间,又通一脉。

顾昭阳凝神,运起为数不多的内力在群针间提撚,汗水顺着青涩的脸庞滴落,又在东方不败的背上晕湿一片。

“运气凝神,行功。”顾昭阳简洁道。

雄浑的内力从针顶一丝丝导出,被压迫已久的丹田空荡荡的,却是轻松无比。东方不败闭上眼,起身盘腿,五心朝天,按着葵花宝典的行功方式运行周天,内力流失得更快。

针已行完,顾昭阳正要为他探脉,忽发觉奇经八脉上几根毫针急剧晃动,心中有数,连忙翻身下床,后撤几步,不多时,东方不败四周一阵无形的劲气骤然荡开,床帐的碎片立时四溅。

东方不败立在废墟间,缓缓睁眼,那一瞬间,顾昭阳以为自己看到了霞光万丈。

“抱歉。”那人微微笑道,“方才有些控制不住了。”

这比他设想的结果好了太多,所谓内功即是行气法门,自丹田起,气经特定经脉而行。气为真气,内力即为真气行功后团在丹田的暖流,真气不绝,内力不绝。

各功法运行方式不同,若要废功,一步不慎便是全盘瘫痪,最好的法子是寻高人封断行功经脉,使真气不再按着既定轨迹而行,可绝世的武学哪样不需百脉畅通?他本想着自此之后一心钻研剑道,以力破气,终成正法,谁料这顾呆子倒有几分本事。

运行一缕真气于百脉之中,果然再没了葵花宝典的轨迹,那些行功经脉亦如初生婴儿般通畅。

若此时撞上个武学前辈,只怕便是哭闹撒泼也要将东方拐去当徒弟的。

先天武体,璞玉浑金。

顾昭阳呆呆地看着东方不败,面颊绯红,眼里的痴迷几乎要满溢出来。

“行了,傻站着做什么?不是还有药浴么?”东方不败拾起地上的衣裳,看了看,挑眉,又丢回原处,“正好身上湿得难受。”

“走吧。”东方不败说着,挥手抹去额上一层汗,朝门口走去。

顾昭阳一怔,连忙道:“东方大哥别动,等等,我,我去拿衣裳!”

药浴房不就在正对面么?东方不败挑眉,倒也没说什么,接了衣裳系好。

顾昭阳松了口气,只穿一身亵衣浑身湿透的东方大哥……他才不要被别人看见呢!

这一折腾便到了傍晚,从药浴房出来的时候,顾昭阳整个人都在打飘,整整一个下午,他面上的血色就没散过。

童百熊为免碍事,一早便出去转悠,这会儿正迎面撞上步子发软的顾昭阳,问明了东方不败的情况,童百熊哈哈笑道:“我就说东方兄弟是有大福气的人,应着了吧!”

顾昭阳眉眼弯弯地点头,见童百熊赶着去贺喜,他连忙道:“东方大哥用了药,已经睡了,童大哥明日再去看他罢。”

“啊!”童百熊一愣,“可是刚才向右使传信,待会儿要见东方兄弟……”

顾昭阳皱眉,“是向问天?”

童百熊挠了挠头,“我想着教里也就向右使能给我们风雷堂点儿好声气,就应了。”

顾昭阳满心复杂,向问天可是任我行座下第一死忠,他要见东方大哥和任我行要见东方大哥有什么区别?

算算日子,撇去他们两个回溯时光的意外,东方大哥此行怕正是去……自宫,那任我行派向问天来便是想试探一二?

“童大哥可说了我的事?”顾昭阳道。

童百熊摆摆手,“那哪儿能啊?小顾兄弟这里防守这么严密,只怕是躲仇家来的,不经小顾兄弟同意,我是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顾昭阳一口气还没呼完,门房来报,“禀少主,外头有个自称向问天的求见。”

顾昭阳看着童百熊无辜的脸,忽然有种奋发练武以期日后一脚踹飞他的冲动。

“让他候着!本、少、主、要、先、沐、浴!”顾昭阳咬牙切齿道。

门房木着脸退下,说真的,如果你见过一大波达官显贵,武林高手,巨贾豪商哭着喊着跪着膝行着也换不来自家主子爷一个回头的场景,你就会发觉少主比起主子爷脾气要好太多了。

童百熊落在原地,挠了挠头,做了一个严肃的决定:回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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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夜拂桃花枝。

向问天手里的茶盏换了六七遍,再好脾气的人也禁不住这般怠慢,向问天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道:“若主人家已睡下了,只教东方堂主来见我便是,何苦干晾着我?”

俏生生的小丫环轻瞥了他一眼,甜甜一笑,“少主在更衣,你就不能等等么?”

忽略她话里若有若无的轻视,这娇娇软软撒娇似的声音还是教人颇为受用的,向问天抿了口茶,决定大度的不同她计较。

又等了一刻,向问天皱眉道:“你们家主子还没好?”

“哟哟哟,哪位爷上门啦?瞧给我们家小昭阳吓得,呵。”一道诡异的笑声高高低低地响起,尾音刚落,无形劲风斜飞一道,直逼向问天面门。

向问天双眼陡然一厉,心知自己无防备之下必躲之不及,立时手成虚影,游龙般探向身侧的小丫环,谁想掌心忽然一痛,竟似被火灼了一般,电光火石间,那道劲风已至,不偏不倚打在他的胸口,向问天脸色一白,唇角渗出血来。

小丫环缓缓掸了掸袖子,笑容仍旧娇甜。

向问天摊手一瞧,只见他的掌心死人般青黑。

“女人是毒药,不分年纪大小。”无忧一脸严肃地道。

“你,你是毒姑李华兰!”向问天惊呼道。

小丫环嘟嘴,“客人你什么眼神啊?那是我奶奶。还有无忧大人真坏,絮儿不要喜欢你了!”

无忧一脸严肃地抄手望天,做忧国忧民状。

向问天额上冷汗涔涔,拱手道:“在下日月神教向问天,不知何处得罪了二位,向问天先行谢罪。”

无忧瞥了眼向问天身后的座椅,薄唇轻勾,“来别人家做客,不打听好规矩,便往次席坐,这便是日月神教的规矩?”

药王庄同药王谷一般,主位常年为主子爷空着,平日里少主接人待客俱坐次席,这向问天一副彬彬有礼勉为其难的模样坐在上头,多大脸?

纵使不知者无罪,可寻常人家的次席也是招待贵客的,任我行倒凑和,向问天一个马前卒,配坐么?

向问天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这么个理由,当下脸色一阵青白,想他堂堂神教左使,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只是掌中的毒还未清……

向问天忍了忍,拱手道:“是向某的错,还请二位高擡贵手。”

絮儿甜笑道:“占了人家便宜,只要你一只手不错啦,要是让我奶奶知道,你就得留下做花肥了。”

顾昭阳恰巧进门,正听了这话,心中很是郁郁,骗人!被毒死的人怎么可能做花肥!

“你就是向问天?”顾昭阳披散着头发,一路径直坐上了次席,微微擡眼道。

再看不出谁主事,向问天就白活了,敛了敛神色,微带些恭敬道:“日月神教向问天见过……小公子?”

顾昭阳看出了向问天对无忧和絮儿的忌惮,淡淡哼了一声,端着架子道:“听说,你要见我东方大哥?”

向问天眼中暗芒一闪,面上适时露出一抹苦笑来,“是啊,可方才向某不懂规矩,得罪了府上两位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望小公子莫要同我东方兄弟为难才是。”

啊呸呸呸!谁是你兄弟?顾昭阳微微抿唇,压下险些脱口而出的话。

向问天只觉右掌毫无反应,好似成了别人的一般,脸色更白了几分,“小公子?”

药王谷有个铁规矩,人未伤已,已不伤人,纵是魔头亦如此。前世他失手被擒,被任我行一掌吸干,按着这规矩,他也算是为东方大哥报仇了罢?

顾昭阳回神,冷冷瞥了向问天一眼,向絮儿点头示意。

向问天得了解药,立时敷了,察觉到手心渐暖,这才松了一口气,拱手向顾昭阳行了一礼,“小公子仁义,向某多谢,只不知我那东方兄弟现下如何了?自他那日失踪后,教中上下都很担心他。”

心念电转之下,顾昭阳微微蹙眉道:“他受了伤,这段日子不能下床,也不能见风,你怕是见不着他了。”

“怎么会?”向问天疑道,“方才童副堂主还说东方兄弟好好的。”

顾昭阳冷哼道:“他怎么会这样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转告贵教教主,人不用他操心了。”

说罢一挥袖,朝外走去。

向问天还待说些什么,却见无忧哼笑一声,“不想走?想留下?要爷陪你么?”

此时向问天的胸口还隐隐作痛,他也不敢多言,匆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