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番外 卫童08
凌溪使劲点头:“是我,是我!”
光头男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说:“我记着他们不是让人领走了么?怎么如今又回来了?”
凌溪低着头说:“我是被赶出来的,他们……他们嫌弃我什么都不会……”
光头男听了哈哈大笑,幸灾乐祸道:“我还真当你们两个小崽子去过好日子去了,如今一看,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又让人家赶出来了!”
凌溪不敢反驳,一个劲地赔笑。
光头男笑罢,忽然恶狠狠地说:“我瞧着你身上的衣裳不错,去富贵人家住了这么长时间,没少捞到好东西吧?都交出来,否则别想过去!”
凌溪将包袱紧紧抱在胸前:“里面都是衣裳,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衣裳?那把衣裳也留下来!”
两个男人凶神恶煞地向她逼了过来,光头男对刀疤男说:“把她身上的也扒下来!”
凌溪撒腿便跑,一边跑一边喊道:“管婶婶——杨花姐——快救救我——”
“甄老四你又欺负我们的人!”
韭叶巷的巷子口常年聚集着一些女人,原本只是远远地看热闹,听到呼救,杨花立刻带着人赶了过来。
她一把扯过凌溪,护在自己身后,对两个男人怒目而视。
甄老四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少多管闲事,给我滚一边去,惹急了我连你一起打!”
杨花冷笑:“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晚上我就把你家一把火点了,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睡了,但凡你有一天睡着了,就等着被烧死吧!”
甄老四还真不敢和她翻脸。
韭叶巷的女人们一个比一个疯,这杨花就是最疯的。他是真相信她敢干出这样的事来。
于是他恨恨地啐了一口,对刀疤男说:“咱们走!”
见二人走了,杨花也松了一口气。
她在凌溪的脸蛋上捏了一把:“长高了这么多,远远地我都没认出来你。”
凌溪和她一贯亲近,笑嘻嘻地说:“杨花姐,你又漂亮啦!”
杨花笑了一声:“小嘴真甜。”
其他人也凑了过来,管婶婶感叹道:“小溪长胖了不少,人瞧着也壮实了。不过你不是跟着叶家人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凌溪没同她们说自己如今和卫童生活在一起,只说道:“回来住上些日子。”
杨花以为她是受了委屈不愿说,于是便说:“大户人家规矩多,小溪散漫惯了,一时间怕是受不了。如今回来也好,回来松快松快。”
管婶婶也笑道:“难怪前阵子我瞧着不少人进进出出,把你家那院子修得像新的一样,原来是你一早就想回来住了。”
凌溪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顺着她的话应和了几声。
很快有人经过,女人们都丢下她迎了上去。
凌溪走进了巷子,回到离开多日的家门前。
她推开门,院子里果然干干净净的,从前垮掉的屋檐被修好了,房顶上掉落的瓦片也补齐了,甚至还给黑洞洞的屋子开了一扇窗,上面糊着簇新的窗纸。
屋里也干干净净,像是不久之前才打扫过。灶间堆着劈好的柴禾,米面粮油都码放得整整齐齐,一旁的灶台上还摆着盒茶叶。
凌溪怔怔地看着那些东西,心中忽然有些发沉。
卫叔叔似乎不仅仅是想让她在这里住一阵子,而像是……
不会的,卫叔叔答应过会来接她。
凌溪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在老宅里住了下来。
……
一周过去了,没有人来接她。
半个月过去了,依然没有人来接她。
凌溪在地上画了一笔,刚好五个“正”字。
二十五日了。
这些日子她每天按时去学堂,隔几日会去卫家看看,但就只看到沈伯伯像平常一样慢吞吞地扫着院子。
她只是远远地望着,没有过去同他说话。
知道她在学堂里念书,杨花姐姐很高兴。
“念书好,”她说,“有学问以后人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从前在大户人家当差,也曾学过几个字,说到兴头上就捡了一根树枝,歪歪扭扭地写在地上给她看。
凌溪每日要练字,她连客也不拉了,在旁边看着她写,等她写完之后,期期艾艾地想要那几张写了字的纸。
“我不白要,”她说,“以后每日你上下学堂,我都去鱼鳞巷的巷子口接你!”
这似乎是韭叶巷所有人的生存之道,她们想要什么,都会想法子用另一样东西去换。
凌溪答应了,那甄老四等人看她的眼神让她直发毛,有杨花姐陪着最好了。
她拿出来之前买的绢花,让杨花把别人都叫来挑。
杨花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花这个冤枉钱做什么!”话虽这样说着,但她挑了支最好看的。
很快女人们都来了,无论多大年纪,凌溪都给她们准备了一支。
女人们各自挑了,嘻嘻哈哈地相互戴在头上,这一刻似乎所有受过的苦难都被抛到了一旁。
凌溪有些感慨,又有些迷茫。
她觉得现在才是她们原本应该有的样子。
不过她们就只是嬉笑了一会儿,怕错过客人,很快便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凌溪叫住杨花,往她的手里塞了一对金耳坠。
杨花吓了一跳,连忙推拒:“这么贵的东西,我可不能要!再说旁人都没有,就我有,那我也不能带出去啊!”
“你留着,”凌溪说,“杨花姐,等哪日你不想过这种日子了,就把耳坠当掉,换成银子去别处生活。”
杨花沉默了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这样的人,还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呢?”
她说完,将耳坠又还给了凌溪,还摸了摸她的头。
“你自己收着,”她说,“我们这辈子就这样了,但你不一样。你年纪小,又念过书,还是干净的。”
“那个卫大人,还会来接你吗?”杨花问。
凌溪的心里堵得厉害。
“我也不知道。”她的鼻子酸酸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我不知道他还好不好,是不是已经……”
多日以来压抑着的恐惧汹涌而来,她扑到杨花的怀里大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