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卖卦
菩萨闻言，径下山来寻着。只见那石崖之下，有土地、山神、监押大圣的天将，都来拜接了菩萨，引至那大圣面前。
看时，他原来压于石匣之中，口能言，身不能动。菩萨道：“姓孙的，你认得我么？”大圣睁开双眼，点着头儿高叫道；“我怎么不认得你。你好的是那南海普陀落伽山救苦救难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承看顾！承看顾！”
悟空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怨气。
菩萨闻言，心下略有不悦，却仍带着和蔼之色，道：“悟空，你可知自己因何在此受难？”
孙悟空冷笑道：“我何罪之有？我本是天地所生的仙石灵胎，修得通天手段，又拜师学道，凭本事闯荡三界。若非那老儿（指玉帝）容不下我，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菩萨微微摇头，轻叹一声：“悟空，你虽有通天彻地的神通，却不知天地大道，因桀骜不驯而被天道所罚。若你愿归依佛门，不但能解脱此难，更可洗净罪孽，护送取经人，积功德，得大果位。”
孙悟空嗤笑道：“如今你来劝我归顺佛门，岂不是要我自断傲骨，甘受束缚？你们这些佛门之人，总爱讲什么功德、果位，谁稀罕？我若脱困，仍要翻天覆地，叫三界都知我的厉害！”
菩萨听罢，目光沉静如水，轻轻抬手间，掌中佛光微微涌动，顿时天色微变，山间祥云弥漫，隐约间可闻佛号阵阵。她徐徐说道：“悟空，你若一意孤行，终究逃不过天命。佛门讲究因果，你今世狂妄，来世定有磨难。”
孙悟空不耐烦地道：“少拿这些话来吓我！你要度化谁便度化谁去，别想叫我皈依佛门！”
菩萨略一沉吟，心知此刻强求无用，遂转身离去。她口中喃喃道：“悟空，你今不肯归佛，日后自会有缘法度你。”
言罢，菩萨携木吒腾云而去，身后五行山依旧沉静，唯独孙悟空仍在石下冷笑，毫无悔意。
离了五行山，菩萨驾云直往东土大唐，落在了长安城内。
她微微一思，遂施法化作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一袭青灰色道袍，背负龟壳，手持一根竹杖，于城中闹市摆下卦摊，立了一块木牌，上书：“知天晓地，断阴阳吉凶。”
每日清晨，长安城东门外的一个渔夫都会挑着鱼篓路过此地。他年近半百，家境贫寒，靠打鱼为生，若能捕得好鱼，便可换些米粮，养活妻儿。
那日，渔夫经过摊前，见老者悠然端坐，面带慈祥，心生好奇，便上前问道：“先生真能知天晓地？”
老者捋须微笑：“天地之数，五行流转，自有定理。”
渔夫搔搔头，半信半疑地从腰间掏出几个铜钱，放在摊上道：“先生，敢问今日泾河何处鱼最多？”
老者伸手拨弄卦筹，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微微一笑，道：“今日巳时，往泾河西岸靠近柳林处抛网，必有收获。”
渔夫听罢，虽不全信，仍依言而行。不料当日果真网获满篓，连一条罕见的大鲤鱼也捕了上来。回到家中，妻子见他带回如此多的鱼，惊讶不已，问他何故。渔夫将遇算卦老者之事一说，妻子便道：“既然此人能测天机，明日不妨再去请教。”
如此三日，渔夫日日听从老者指点，次次满载而归，渐渐心生敬畏。第四日，他忍不住向老者跪下，恭敬地道：“先生果真是神人！不知可否收我为徒？”
老者微微一笑，摇头道：“你无须学此卦术。我指点你捕鱼，乃是天机使然。且你既已得利，莫要贪多。”
渔夫闻言，更加敬畏，从此每日清晨必来问卦，依言行事，从未失手。
话说这渔夫乃是一贤人，名唤张稍；他还有一个好友，是个樵子，名唤李定。他两个是不登科的进士，能识字的山人罢了。
两人在八节山中随心所欲地生活，在四季流转的湖泊里尽情陶醉。砍柴本就是仙家情趣，垂钓更是远离世俗的乐事。门外野花竞相开放，船头绿水波澜不惊。身居安稳之地，不求三公高位，心境淡然，比十里繁华之城更为自在。
十里城楼高耸，需要将军镇守，三公显位风光，却要听从皇命。能真正乐山乐水的人实在罕见，唯有感恩天地，感谢神明。
两人各自吟诗抒怀，又一同联句唱和，走到岔路口时，便停下脚步，互相作别。
张稍说道：“李兄啊，路上多加小心！上山要当心猛虎。如果遇到什么危险，那可就‘明日街头少故人’了！”
李定听后大怒，骂道：“你这家伙太不厚道！好朋友应该同生共死，你怎么能咒我？如果我真遇虎遭难，那你一定会遭遇江中大浪把船掀翻！”
张稍冷笑道：“我永远不会翻船！”
李定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凭什么就能保证自己平安无事？”
张稍道：“李兄，你还没搞明白。我这份生意是有规律可循的，所以不会遭遇那种灾祸。”
李定疑惑道：“你那在水面上讨生活的营生，充满危险，处处暗藏危机，哪来的什么规律？”
张稍得意地笑道：“你有所不知。在长安城西门街上，有一个卖卦的先生。我每天送他一尾金色鲤鱼，他就偷偷给我指点一卦，按照他的指示去捕鱼，百试百灵！今天我又去算了一卦，他让我在泾河湾东边撒网，西岸垂钓，说一定能大获丰收。明天上城卖鱼换钱，买酒喝，再来与你相聚！”
正说话间，草丛里却藏着人。
原来，泾河水府有一名巡逻的夜叉，正巧听到了渔夫所说的“百下百着”之言，顿时大惊失色，赶紧潜入水中，直奔水晶宫，慌忙向泾河龙王禀报：
“大王，不好了！出大事了！”
泾河龙王皱眉问道：“出了什么祸事？”
夜叉焦急地回答：“臣巡逻到河边时，听见一个渔夫和一个樵夫闲聊。他们分别时，谈话内容非常可怕。那个渔夫说，长安城西门街上有个算卦的先生，算得极准。他每天送那人一尾金色鲤鱼，换取一个秘密指点。按照那算卦先生的指示捕鱼，次次都能满载而归，从未失手！
如果照这样下去，岂不是要把我们水族的生灵统统捕光？如此一来，水府如何保持壮盛？又怎能跃浪翻波，助大王您威震一方？”
泾河龙王听完，勃然大怒，立刻拔出宝剑，怒喝道：
“岂有此理！竟敢扰乱我泾河水族！我要亲自上长安城，除掉这个卖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