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勇敢的反抗者

实战永远是最好的检验方式。

相距两百米开外,两发子弹,全部精准命中,重创土著。

陈氏1662步枪已经用它的实际表现告诉陈舟——它值得信任。

……

身体隐藏在茂盛的植被后,双眼如鹰隼般,紧盯着土著们的动向。

当然,躲进木屋内的棕发人,作为陈舟重点观察的对象,一举一动更是尽入眼底。

陈舟之所以没有第一个击毙他,是为了留着他打探情报,尤其要弄清楚,这些人突然登岛是为了什么,是否与上次的祭祀有关,还是另有所图。

不过他早就在心底做好了打算。

无论棕发人因为什么登上岛屿,他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神秘奖励”“领先整个世界的科技”“一个疑似来自未来的人”“无法理解的各种器具”……

这些东西对土著来说至多是神迹,对贪婪的航路开辟者,可就没有那层神秘面纱了。

它们象征着无穷无尽的财富,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社会地位,象征着武力与权能。

而且守护这座“宝藏”的人仅有一个,这多么令人心动。

别说陈舟只有一把改进后的丐版毛瑟步枪,就是给他两挺马克沁,在贪婪的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或许还有英国人的联合进攻下,他都守不住这座小岛。

因此在他真正能与这些“强盗”平起平坐,或者可以用俯视的眼光看待他们之前,陈舟绝不可能让消息泄露出去。

他宁愿固步自封,将整个岛屿建设成一座堡垒,慢慢发展势力,杀死或奴役任何敢于登岛的人,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主动对外交流——那意味着自寻死路。

……

心中清楚那名棕发人晓得枪械的威力,这才躲进了木屋。

陈舟大概能猜到那人在木屋的哪个位置。

大木屋最早搭建于登岛第一年,后来陆续修缮过两次,但同山上的建筑比,保养的其实很差。

尤其是雨季过后,没刷防水涂料的木墙,遭受水泡虫蛀,都已经糟烂了。

这样的防御设施,根本无法阻挡米尼弹,哪怕米尼弹的穿透能力并不优秀。

躲在这种形同虚设的掩体后根本无用,只要陈舟想,完全可以隔着木墙一枪打死棕发人。

不过他并没有那样做。

眼下,阻止逃跑的土著汇合其他土著一起将独木舟推进海中逃走才是最重要的。

……

收起了步枪,招呼刚刚跑回来,还喘着粗气的星期六和星期日,带上来福,三人悄悄离开密林,走向海滩。

……

正如陈舟所料,无形的“魔鬼”已经吓坏了土著。

他们根本顾不得还躲在木屋中的棕发人,连滚带爬的逃回了海滩。

幸存的几人惊惶失措,大喊大叫,一边叽哩嘟噜地用言语表达着自己的见闻,一边连连比画,让同伴赶紧把独木舟推进海,他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沙滩上的篝火刚刚生起不久,几名土著正遗憾着没有祭品可吃,却也围在篝火旁跳起了舞蹈。

远处的枪声并未引起这些人的注意,若不是同伴逃回来,他们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

伴着幸存者发自内心的警示,恐惧不可遏制地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听着“天神”与“魔鬼”搏斗的故事长大,这些能征善战的成年土著,心中最畏惧的便是虚无缥缈的神罚。

祭司的失踪本就是不祥之兆。

在这个月份,这个地点登岛,更是对神的亵渎。

有人用俚语痛骂着该死的外来人,甚至迁怒到了首领的身上——

若不是他非要与这些打扮奇异的人合作,也不会出这种事。

有人急得在原地打转,望着深邃的森林,吓得两腿发抖。

有人脑子尚算清醒,看到维尔纳和两名同行的战士确实失踪后,立即召集几人走向海边,试图推动独木舟赶紧离开这座孤岛。

……

然而为时已晚。

就在幸存者传播恐慌,其余土著理解事情的经过时,陈舟已经带着两名土著抵达了岩滩,并走上土坡,遥遥注视着他们。

“他们说的话,你听得懂吗?”

手持望远镜,锁定岸上的独木舟,陈舟询问身边的土著。

“我们的话稍微有些不同,但我还是可以听懂的。”

星期日率先回答。

“那就好,你和星期六带好刀和绳索,直接往沙滩走,告诉他们不要抵抗,乖乖蹲下,神不会杀死听话的人。

其他事交给我。”

说着,陈舟摆了摆手,示意两名土著少年往前走,自己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

忙于推走独木舟的土著们并未第一时间看到走向他们的两名少年。

三个最具威望的人已经开始指挥其他人,并率先走向独木舟。

其中有一人身上涂有白色条纹,身材最为高大,俨然是众人之首,他脚踏湿润的沙地,刚伸出手,手掌还未触碰到独木舟舟身,便听砰的一声枪响。

刹那间,仿佛有种无形而可怕的力量与他擦肩而过,击在了他身前的独木舟船沿上。

一股焦糊的味道涌入鼻孔,纷飞的木屑糊在土著脸上,其中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死神的狞笑。

枪声的轰鸣似乎仍在耳畔回荡,这名高大的土著被吓坏了,怔怔地看了被击中的船沿两秒,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逃回了沙滩。

……

远处传来的巨响和突然迸裂的独木舟自是引起了新一轮骚乱。

土著陷入惊惶,生怕神罚降临到自己头上。

甚至有些人已经趴在地上,低着脑袋,开始向神明乞求宽恕,无言的恐惧袭上所有人心头。

在这一片近乎绝望的氛围中,却有一人欣喜若狂。

他就是躲在木屋内,等待下一声枪响等得度日如年的维尔纳。

天知道这段时间他过得多艰难。

此前的二十多年人生加在一起,仿佛都没有这十几分钟令他煎熬难耐,就在他怀疑那名“幽灵”还会不会开出第三枪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沙滩方向传来的枪声。

“他要重新装填!

我的机会到了!

快跑!快跑维尔纳!

逃命去吧,逃回群岛!

财富等着你,爵位等着你,女人等着你,从前所有瞧不上你的家伙都要为你的发现而舔你的脚掌!

只要你逃回去,你就是比哥伦布,麦哲伦加在一起都伟大的探险家,你就是有史以来最著名的水手!”

不断在心中鼓舞自己,给自己打着气,低着头,维尔纳一步迈出,急匆匆地冲向木屋外。

那些美好的未来就像挂在驴前面的胡萝卜,吸引着他,促使他涌出几分勇气闯出去,哪怕冒着被枪杀的风险。维尔纳自认为他出门的姿势很帅,但现实很快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嘴巴——

他刚跑出去两步,就踩到一根树枝,被绊倒在地,结结实实地跌了一跤。

倒在地上的那一刻,维尔纳只觉自己的心凉透了。

他太怕了,他怕耽误的这一会儿时间会让那名枪手装填好子弹,随后击中他。

可恨的土著,那些懦夫,都已经早早逃走,这里只留他自己,他是唯一的目标,也是整片林地最明显的存在。

一旦那名枪手装填完子弹,他肯定逃不了。

“呃啊!”

脚腕似乎崴了,传来一阵剧痛。

维尔纳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努力用手臂撑起身体,靠着一条好腿的支撑,勉强站了起来。

慌忙之中,他不忘往身后望一眼,生怕看到一个冷酷的枪手在那里举枪瞄准。

然而并没有。

未看到敌人这份消息给维尔纳注入了新的力量。

他捡起绊倒自己的那根粗树枝,当做手杖支撑住身体,一瘸一拐却绝不缓慢地继续向沙滩冲刺。

……

陈舟自然不知道,他无形之中带给维尔纳多大的压力。

此刻,他正睁大眼睛,稳稳持枪,目送星期六和星期日前进。

两百多米的距离并不漫长,在维尔纳回到沙滩之前,便有眼尖的土著发现了穿着衣服,手持长刀的两名少年。

虽然星期六和星期日并不与他们一样,赤身**,但来自群岛的长相和肤色是骗不了人的。

刚有人猜到这两个打扮奇特的“同族”是自己人。

还未率先说话,众人便听到了星期日尚存些许稚气的声音。

“不要抵抗,老老实实蹲下,抱住头,神不会惩罚你们!”

……

在这个特殊时期,懂得自己语言,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的同族似乎比任何事物都值得信任,但也比任何事物都容易引起怀疑。

如果星期六和星期日都没穿衣服还好,可他们穿了衣服,就显得与光溜溜的众人格格不入了。

况且二人的年龄实在太小。

这样的年纪放在部落中,正是人见人欺的时候,任何一个成年人都不会把他们的话放在眼里。

倘若换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祭司,或许还能使他们信服。

而且星期日的口音又与他们不同,听起来非但不像大部落中人,反而与被他们征服的小部落人有些相像。

这便使人心中产生怀疑之外,又涌出了些许傲慢和鄙夷。

星期日的话音落下,所有散布在沙滩上的土著竟无一人按照他的指示改变动作。

除趴伏在沙地上的土著外,凡是还站在沙滩上的土著,尽皆瞪着眼睛,用冷冰冰的眼神注视着星期六和星期日,看的二人心里发毛。

身上涂有白色条纹的高大战士本想第一个站出来,发挥“首领”的作用,质问这二人凭什么这样高高在上地跟他们说话。

但起身之前,他猛然想起在自己面前炸开的木屑,心中好不容易挤出的一点胆气顿时泄尽,又垂下头,默不作声,只是悄悄观察着其他人的举动——

总会有出头鸟的。

……

果不其然,不服管束的远不止这战士一人。

正当星期日以为这些土著没听清他的话,开始重复第二遍的时候,一名皮肤漆黑,脸上满是皱纹的中年土著站了起来。

他是土著中极少带有金属刀具的人。

与“文明世界”的接触给了他些许底气,同样持有金属刀具,他自认为比站在身前的这两个小毛孩子强得多。

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好好问一问这两个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打扮得稀奇古怪的小东西——

你们凭什么命令我们?又凭什么代表神的意志?

……

起身的同时,这名觉得自己资历够老,年龄够大的土著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刀,仿佛这样能带给他一些自信。

就算平时再瞧不起那些外来者,瞧不起与他们合作的首领。

在内心最深处,他还是不得不承认,那些开着大船纵横海上的人制造的武器确实厉害,比他们的木刀锋利得多,也结实得多。

拿着这把铁刀,仿佛能带给他无穷的勇气——质疑他人的勇气。

……

在部落中,勇敢的战士哪怕战死,也是受人尊敬的。

其中伤口最多,杀敌最快,冲在最前方的战士,死后举办食人盛宴,尸体都会格外受尊敬。

他勇敢的心脏,只有首领或祭司才能享用。

而他身上的血肉,也是其他勇士才有资格食用的“神之馈赠”。

受这种文化影响,这名土著并不觉得自己的勇敢有什么不妥。

大多数情况下,勇敢确实无错。

可惜他选择了最错误的时机。

……

陈舟心中很清楚,星期六和星期日两个毛头小子肯定镇不住场子,有刺头儿挑事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而他所期待的,也是刺头儿的出现。

正所谓杀鸡儆猴,若没有同伴以身作则,其他土著又怎么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从而心生敬畏呢?

准星缓缓移动,将持刀土著的脑袋框选进去。

陈舟并没有急着开枪。

反正只打算留下八名土著,目前杀的人还远不够数。

他准备多等一会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不服管教的。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在第一名勇敢的“反抗者”起身后,又有两名土著陆续站了起来。

由于营养不良,他们的个子并没有补充了大半年营养的星期六和星期日高,但更大的年龄使得他们的骨架更加粗壮,站成一排也颇有气势。

……

十多双眼睛紧盯着自己,星期六不免有些紧张,甚至畏惧。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转眼就忘记了长久以来陈舟对他的教育,本能地想屈服于年长者,向他们表示歉意。

……

星期日的反应则截然相反,对于这些来自敌对部落的土著,他本就不存在任何怜悯和同情,更不觉得畏惧。

反抗强权,质疑高位者的观念自从在他脑中诞生,便从未消逝,只有陈舟这样真正的强者值得他付出忠诚。

而这群野蛮的无知土著,无论多么勇敢,都只会让他感到愤怒。

见到有人起身反抗,他立即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同时第三次重复了命令——

这一次,他的声音比前两次大得多,可以确保所有土著都听得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