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审讯

夜已深。

星期六和星期日的小木屋前,篝火熊熊燃烧。

明亮的火光照在土著们脸上,从陶罐中飘出的香味儿令饥饿的众人忍不住吞咽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罐内沸腾的大麦粥。

星期六将屋内自己常用的小桌搬了出来,摆在篝火旁边,往上面摆了一排陶碗。

下午休息过后,他认真地完成了星期日转交给他的任务,将林中的三具尸体深深掩埋进土中。

随后星期六又放了一阵羊,在庄稼地中逛了逛,观摩了一会儿星期日怎样对待土著。

直到此刻,星期日前往窑洞,他才得以接手这群土著,为他们做一顿“吃不饱又饿不死”的伙食。

……

用沾湿的厚帆布垫着手端下陶罐,耐心等待大麦粥晾凉,星期六站在桌前,招呼土著们过来吃饭。

土著们又累又饿,生生用木棍挖了大半天坑,好不容易等到星期日这个煞星走了,面对星期六这显得和善的人时也不敢造次。

他们眼巴巴地看着桌上仍冒着热气的瓦罐,也不知擦擦沾满泥污的手,接过盛满大麦粥的陶碗便迫不及待地往嘴里灌。

惟有维尔纳这个自诩来自“文明世界”的西班牙人还知道用衣服擦擦手,这才拿走陶碗。

其实他还很想用绅士的口吻询问为他们做饭的这个少年——

“请问能给我一个勺子吗?”

但考虑到这个土著听不懂他的话,那个凶狠残暴的土著又不知何时返回,以及他空荡荡的顾不得矜持的肠胃,他还是生生把这句话咽了下去,端着陶碗同其他土著蹲成一排,吃起了大麦粥。

星期六煮大麦粥时习惯性地往里面洒了些葱叶,放了一小撮粗盐,使得普普通通的大麦粥也产生了几分独特的味道。

土著们饿得头晕眼,狼吞虎咽之下却是没注意到这食物与他们平时吃的东西有什么不同。

常在海上漂泊,吃惯了船上“黑暗料理”的维尔纳倒是品出了几分不同。

“放了盐?还有其它香料……

这些土著还懂得做饭,他们不都是稍微烤熟就吃吗?

还有这大麦,如果没有其他水手登岛,这里可不产大麦啊……”

一边吃着一边思考,正当维尔纳憧憬着吃完这一碗还能有下一碗,直到陶罐内的大麦粥被吃光时,便见那名给他们做饭的土著少年端着陶管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不远处的小木屋。

随即,一个维尔纳最不想看到的人出现了——腰挎长刀的星期日。

……

他那张年轻的脸仍旧严肃,看不到半点情绪的波动。

只一出现,刚吃完大麦粥,心情稍有好转的土著们就连忙低下了头。

短短一下午,星期日已经在他们心中烙下了深深的恐惧。

至少在没有能力反抗的现在,他们会显得分外顺从。

……

“他们吃完饭了?”

星期日走到星期六身边,出声询问。

他用的是汉语,在这座岛上毋庸置疑的加密语言。

“刚吃完。”

星期六将陶罐放到木屋门口——

这里是通风处,不易使食物变质,陈舟常用煮大麦打窝,他们偶尔会帮陈舟煮一些大麦备用。

扫了蹲成一排的土著一眼,星期日继续询问。

“有没有表现特别的,或者喜欢和同伴说话的?”

“没有,他们什么都没说。”

星期日点了点头。

“还算老实。

你先别刷碗,这个活不应该由你干,你现在也是首领,懂吗?

把活都交给他们,你只需要负责监督他们有没有好好工作,惩治那些偷懒的人。”

讲到这里,星期日停顿了一下,指了指窑洞。

“‘神’说,让你待会去他那里领取一根皮鞭,看谁不听话就狠狠地抽。

还有,这些人不允许进房屋睡觉。

待会你搬几块木板出来,铺在木屋前面的地上,记得把周围的野草清理干净,篝火也不能灭。

要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每一个人。

今晚我值守前半夜,你值守后半夜。

搬完木板后你就去睡觉吧,等后半夜我叫你。”

说着,星期日走进木屋,拽了个凳子出来,走到众土著身前,也不说话,就往凳子上一坐,冷冷注视着他们。

……

土著们根本不敢与星期日对视,他们甚至不敢用眼角的余光去瞥星期日,只能老老实实地蹲在原地,身体都僵硬了。

这令人窒息的沉寂持续了许久。

期间只有星期六搬来木板,递给星期日皮鞭时发生过些许波动。

……

篝火仍在燃烧。

干燥的木柴不时发出爆响,烟尘的气味弥漫在草地周围。

土著们在星期日的命令下,自己用清水刷干净餐具,并将陶碗珍重地放到了身边——

星期日跟他们说过,如果把碗弄丢了或是弄碎了,以后就用手接饭。

……

晚风扰动火焰,远处树叶沙沙作响。

土著们,包括维尔纳,都直挺挺地躺在木板上,却无一人敢入睡。

有的人想着今天的经历;有人怀念着部落中的生活;有人抚摸着被打出来的伤痕;有人还想再吃一碗粥;有人在思考着如何逃出生天……

各种想法在众人脑海中交织,但没有人吐出半个字。

他们枕着梆硬的木板,望着夜空,为自己日后的处境迷茫,为自己从前的决定后悔。

在这种时候,无事可做反而是一种煎熬。

时间仿佛流逝得分外缓慢,使众人不由自主地开始捕捉环境中的细节。

风声、鸟声、虫鸣声、木柴燃烧声、呼吸和心跳……

他们不知道在这种折磨中自己能否顺利入睡,也不知道入睡后是否会迎来一阵毒打。

提心吊胆的躺着。

就在众人以为这一夜就将这样度过的时候,伴着木屋中的星期六被陈舟唤去窑洞,返回后与星期日说了一番听不懂的话,新一轮折磨开始了。

星期日一声高亢的喊声宛若冷水淋在众人头顶,激得他们弹簧一般齐齐从床上站了起来。

……

“这个混蛋又想干什么!”

维尔纳已经被折磨了接近一天,躺在木板上刚要入睡,就被星期日的声音抹去了所有困意。他恨极了这个可恶的野猴子,恨不得把星期日按倒在地直接掐死他,但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他只能效仿其他土著,老老实实地站起来。

谁叫他是最特别的那个出头鸟呢。

而且身为一个“高等人”,他也觉得自己的命比其他土著珍贵得多,不能轻易交代在这里。

……

“你,出来,跟他走。”

星期日指向木板上排在第一位的一名土著,示意他跟星期六走。

那土著想起下午三名跟着这些人走后就再也没返回的同伴,吓得浑身发抖——

他还以为这些人是要把他带走吃掉。

惊惧之下,这人顾不得听从星期日的命令,两腿一软就趴在了木板上,连声向星期日乞求不要杀了他。

最终他得到了响亮的两鞭和星期日的承诺——他不会死。

不知道自己能否信任这些人,但背部撕开的伤口提醒着这名土著,如果他不跟着另外一个穿衣人走,他现在就会被打死。

跟着穿衣人走,至少还能多活一会儿。

在两个可悲的选择之间,这土著只能选择相对较好的一个。

……

同伴的离去使众土著又陷入一种物伤其类的氛围中。

他们听到了星期日的承诺,但并不信任星期日。

毕竟星期日镇压他们使用的一直都是暴力手段,而不是出色的信誉。

不过就像陈舟曾对星期日讲的一样,面对这些未经改造的野蛮土著,暴力往往是最有用的管理方式。

……

被挑出去的那名土著紧跟在星期六身后。

背上被皮鞭抽开的皮肉火辣辣的疼,刺激着他的神经,他能感受到加速跳动的心脏。

窑洞外墙中,瞭望塔内长燃的油灯照亮了走上平台的路。

周围被黑暗笼罩,土著数度左顾右盼,企图趁星期六不注意逃走。

但他最终没能鼓起勇气,还是老老实实地走进窑洞大门,随后步入储藏室,通过一个小门进入了漆黑的“养鼠室”。

这个未经修饰的房间中曾经死过许多老鼠,地面只铺了一层薄木板,屋内仅有一盏小小的油灯照明。

在一条横置在房间中心,隔断了房间两侧的长桌后,摆放着一张带扶手的木椅。

土著刚走进房间,陈舟的大手便攥住了他的后脖颈。

宛若一只小鸡仔,他只觉身子一轻,便被扔到了长桌另一侧。

率先进入房间的星期六随即伶俐一跃,翻过长桌,把土著拽起,按在了木椅上。

……

还未等土著反应过来,粗糙的麻绳就勒住了他的手脚。

他被迫整个人贴紧椅背,双腿贴紧椅腿,双手贴紧椅子扶手,板板正正地坐在了椅子上,直面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中的陈舟。

若未受伤还好,这人刚被星期日抽了两鞭,背上血肉模糊的鞭痕正是痛时,这一贴椅背,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

陈舟注视着土著的神情,并不在意他的痛苦。

挥挥手,示意星期六吹灭油灯。

“呼”的一声,整个房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与黑暗共同滋生的还有土著心中的恐惧。

对于未知的畏惧使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挣扎,企图挣开身上的绳索,或是弄倒椅子,想办法从中脱逃。

然而星期六早已按照陈舟事前的吩咐紧紧按住了椅子,他根本挣脱不得。

椅子腿与木板摩擦的声音陡然消失。

土著粗重的呼吸未持续多久,陈舟终于成功摸着黑将强光手电安装到了预先准备的支架上。

这个手电源自挑战一周年,1660年9月25日的大礼包,是一把“便携”手电。

说是便携,它的手电筒却比陈舟的小臂还粗,分量十足。

除了气压伸缩调焦外,这手电还配备了12000毫安的锂电池以及80w流明值高达10000lm的白激光灯珠,可以说就是个小太阳。

由于洞内油脂储备丰富,足够照明所用。

陈舟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乎不摸着黑从事室外工作,再加上电器只能靠神秘奖励获得,稀罕的很,它一直都被妥善地保管在木箱中,从未使用过。

先前想连夜审讯土著,提前从他们口中获得情报,陈舟才想起这个强光手电。

……

一个合格的审讯室,除了封闭且压抑的环境,精神接近崩溃,心理毫无准备的被审讯者,一把令人难受的椅子外,必要的强光也是不可缺少的。

尤其是直接照在脸上的,能让人睁不开眼的光线,更能放大心中的恐惧。

对于土著这般蒙昧的人来说,除了天上的太阳外,世界上恐怕再无能发出如此耀眼光芒的东西了。

经过几番增加内心压力的措施,最后拿出强光手电,想必审讯效果还能得到进一步提升。

……

提前测试过强光手电是否能正常使用,又根据椅子摆放的位置定制了一个“灯架”。

做好所有准备工作后,陈舟才命令星期六将土著挨个带进来。

其实单独选出土著审讯是为了防止他们“串供”。

但在陈舟看来,这些家伙串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且不说自从他发动攻击后,土著乱成一团,只顾着交流怎样逃走或是抵抗,无暇考虑被抓后该怎么统一说辞。

退一步讲,就算给他们串供的时间,土著也不可能有那个意识。

别说这些土著,就是21世纪的犯罪团伙,被抓时没有提前串供,如实交代犯罪事实的都多了去了。

被俘虏后,这些土著就更腾不出时间交流了。

他们不仅要干活,还得提防被星期日找到由头暴打一顿,哪敢说话。

更何况隐瞒登岛的原因和部落中的事情并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

部落只是人类文明发展历程中最早期的一个阶段,他们甚至还没有完整的家庭观念,更不要说族群观念,国家观念和文化认同感。

这样的人就是一个个可塑性极强的泥坯子。

放到昂撒人那里就会往昂撒人的思维转变,放到华夏就会变得趋向炎黄子孙。

……

伴着手电开关被按动的弹响,一道白得耀眼的光束直射在了土著脸上。

突如其来的的强光照得整个“审讯室”恍若白昼。

高达10000流明的强光刺入双眼的一瞬间,土著便觉得眼前的所有景象融化了一般,变得分外模糊。

出于保护身体的本能,他紧闭上了眼睛。

但即使合上眼皮,强光依旧使得他“眼前”的世界陷入一片无暇的洁白。

本就分外恐惧,突然暴露在“神迹”一般的事物下,土著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待陈舟示意星期六可以开始询问,并拿出纸笔记录土著的“供词”后,他更是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所知的一切。(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