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160.《黄泉戏》
三更之时，梨园早已关门，李安年看了一下挂在头顶的红灯笼，随后推门而入，外院静谧无声，一个人影子都没有，“山子知道我要来。”
李安年没有掉以轻心，虽然摊面师是凡人，但是“鬼脸秘术”十分邪门。
依朝廷律法，山子剥死人脸皮之恶，邪不犯罪，但是挖坟掘墓去剥棺材中的死人脸皮，那就是死罪。
倘若把“鬼脸’给活人戴在脸上，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吱呀一声，走过外院后，李安年推开一楼大厅的门，室内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他双瞳佛光一闪，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假脸面具。
内院的戏水楼台之上，山子听到外面的动静后，陡然寻身看去，他的脸上泛起一丝惊恐，回头望着漂浮在眼前的一团黑雾道：
“主人，李安年果然不会放过我。”山上嘴巴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痂都没有留下。
“他来了。”黑雾之中冒出沙哑的人声，语气十分空灵，“鬼火胡戴在脸上的人皮被李安年当众发现，他身为神殿判官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山子问道：“我该怎么办？”
“他缉你，你杀他。”黑雾围绕着戏台飘了一圈，停在山子旁边道：“他也不见得能杀得你。”
“他来了，你好自为之，杀了李安年大功一件。”黑雾炸成一团气丝消散。
与此同时，李安年已经走到后院，刚好看见山子旁边的那一团黑雾消失，“山老板，别来无恙。”
李安年戏谑道：“怎么，还想求援？”
李安年注意到了山子的嘴脸，身为一介凡人，山子的伤口不可能愈合得如此之快。
显然，山子脸下的真面孔，又另有其人。
李安年找了一个凳子坐下，还倒了一杯茶水，“山老板又用鬼脸了？”
“鬼脸”又是真正的“人脸”炼制而成，并不是虚妄之物，佛门法眼并不能看穿。
“你能看到黑雾？”山上脸色怔了一下，打开纸扇子，一边摇一边走到戏台边上，居高临下望着李安年道：“李判官，你找我干什么？”
整个观戏的后院大坝，只有李安年与山子两人。
“我可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商人，梨园也没有漏税。”
李安年抱剑于胸，玩味一笑道：“你的脸又长在别人脸上了，也敢妄谈遵纪守法？”
山子有恃无恐，“证据呢？”
“证据……”李安年拿出棺魂镜，池秋翠化成一缕阴气从铜镜中飞了出来，“这便是证据。”
山子愣了一下，脸色是不屑一顾，“你身为神殿判官，鬼话也信？”
“不不不。”李安年的目光与山子对视了片刻，不慌不忙道：“她是摊面鬼。”
闻听此言，山上眉头紧蹙，用力合上了纸扇，“你！”
山子紧张了，身为摊面师，他自然知道摊面鬼是自己的克星，李安年摆明了就是有备而来。
“你还能找到摊面鬼。”山子咬牙切齿，瞪了一眼池秋翠之后，用力把手中的纸扇砸向台下李安年，“你，你可恶之极！”
“急了。”李安年的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了一下，迎面飞来的纸扇当即在半空中爆炸成一片粉末，“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负隅顽抗？”
“我当然是负……”山子话锋一转，手里就跟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把纸扇摇，“我束手就擒。”
“大人，他想逃跑。”池秋翠业力锁定了一位欺天换面的活人从梨园离开。
李安年起身道：“他跑不掉。”
李安年想故意放山子走，然后用摊面鬼在后面追踪，他看能不能找到阴墟冥鉴宗的藏身之处，或者其余墓修，以及刚才那团黑雾……
山子脸色陡然生变，“摊面鬼果然厉害……”
“苏东府的摊面鬼不是被我杀完了吗！”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鬼，有鬼的地方却不一定有人。”李安年收了池秋翠，紧接着用力一踩凳子，远离戏台倒飞。
他得出去追山子，而站在戏台上的人不过是戴了一张鬼脸。
却不料下一刻，院中跑出了许多人，身上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并将李安年紧围住，这些人都不是凡人。
李安年双脚落地，“修真者。”
“不，他们不是修真者。”山子不停地怪笑，紧接一群戏班子从后台跑了出来，“他们脸上戴了我炼制出来的鬼脸，现在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梨园的戏子小生果然全部戴上了鬼脸……李安年转身看向山子，“我不会让你下地狱。”
“我要让你魂飞魄散。”
面戴“鬼脸”的修真者全部杀向了李安年，没有独立的意志，他们只是受山子控制的一具傀儡。
尽管这些是无辜之人，可是李安年把他们戴在面部的鬼脸取不下来，迫于无奈之下，只能痛下杀手。
世间本就有诸多无奈，或生，或死，或生死相隔，但生而为人，顶天立地站在天地之间，心就要“金戈穿心”！
李安年气息外放，运转《五行轮转玄功》，迎面杀向了面带“鬼脸”之人，这些人在他那轮转在掌心五行之气的轰击下，变成了一堆又一堆黄土，杀人不见血。
与此同时，戏台上唱起了戏，小生表演起了诡异的戏剧，旁边又是敲锣打鼓，又是吹唢呐拉二胡。
“李判官，小生为你唱一曲。”山子合上纸扇，走起了鬼步，旋即单手叉腰，他陡然一转头，生、旦、净、丑快速在脸上变换，他唱起了戏：
“月昏昏～烛影摇红～井底吊着个胭脂桶～新媳妇梳头金钗重～梳着梳着～梳出个骷髅簪花笑盈盈～”山子的容貌陡然变成了一张苍白的女人脸，还梳起了头发，“李判官呀～《黄泉戏》～可动听～”
与鬼脸人厮杀的李安年剑眉紧皱，山子唱得戏声太过诡异，竟然让他心智受到一定程度上的迷窍。
戏台之上，山子甩袖变调，鬼面转为青面旦角，“昨夜郎君画眉浓～今朝画皮在镜中～左笔描的是相思债～右笔勾的是～你眼眶里两颗血窟窿！“
山子此曲一唱，李安年的心智陡然不稳，他一掌击杀六位练气四段的鬼脸人之后，连忙坐禅念起《莲花大士心咒》，以净化心智。
梵音缭绕之时，宛如坐在佛莲之上的李安年身上泛起佛光，不仅挡住了“鬼脸人”，也净化了山子所唱《黄泉戏》的戏声。
山子脸色一惊一乍，突然头脚倒转，长发垂地如黑蟒，唱道：
“抬轿咧～前头四个无脸鬼～后头八个纸新郎～轿帘一掀红光涌～坐着个～与你同生辰的腐烂姑娘～“
戏台之下，李安年心如止水，拖下去不是办法，梨园中的人，全戴了鬼脸，斩了台上站在唱戏山子也无法阻止戏声。
山子头脚回正，他在二胡独奏之中，又走起了鬼步唱道：“睡罢睡罢～枕着娘亲的绞颈绸～梦里与你埋同穴～三更时～记得舔破窗纸～看我在你床底～啃自己剩下的半张脸！”
下一刻，一具又一具鬼脸皮从面戴鬼脸之人的脸上飞出，并围着坐禅念佛咒的李安年旋转，竟有一千张鬼脸。
戏台之上，山子又唱起了《黄泉戏》的最后一段，一曲唱完之后，掏出一把刀子用力捅进了自己的肚子，他捂住流血的肚子伤心欲绝唱道：
“夫君～夫君～我们黄泉路上见～”
山子倒地死去的刹那间，围住李安年旋转的一千张鬼脸合成了一张幽怨大鬼脸，冲破了佛光，长在了李安年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