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合纵谁主?

第194章 合纵谁主

翌日清晨。

魏墨据点沐浴在初升的晨曦中,薄雾尚未散尽。

数十名墨家弟子来来往往,清理昨夜战斗的痕迹,修补破损的围墙与屋舍。

一片空地上,赵佗带着精心挑选的五十名墨家弟子,以墨钰传授的练兵之法操练,将这些底子不错的侠客逐步转化为精锐士卒。

喊杀声此起彼伏,晨风中夹杂着汗水与尘土的气息。

主厅之中,墨钰端坐上位,斗笠被随意搁在一旁。

鹦歌恭敬的跪坐在他身侧,低垂着头,用心整理面前堆积如山的竹简。

荆轲与公孙丽并肩走入厅内,看着墨钰那未满而立之年的年轻面孔,皆是一惊。

无论是他昨夜展露的深厚功力,还是肆意把玩人心、智珠在握的算计,都很难让人相信竟是出自这般年轻人之手。

“墨钰师兄”荆轲错愕道。

作为墨家宗匠,韩墨统领之名他早有耳闻,也曾见过几面,却未料到这位‘六指琴魔’竟是他。

“很惊讶”墨钰轻笑,目光扫过二人,带着几分戏谑。

也是在打量着这位未来名留史册的著名人物,另外也是秦时原著中的主角+主角他爹。

“是,是有点。”荆轲挠了挠头。

“那看来我的伪装还算是合格。”墨钰笑意不变,语气轻松。

公孙丽在此刻走上前,将昨夜便抱着的两坛酒放到桌上。

虽知墨钰非钜子,但在她眼中,这位钜子弟子实力深不可测,似乎也是个很有实力的大人物。

昨天墨钰与玄翦一战,给她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一人之力能强到如此地步。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荆轲瞥了眼酒坛,眼馋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正色道:“墨钰师兄为何要放走玄翦张兄很有可能就是死在他手里的。”

墨钰随手开封一坛酒,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直接将剩余的整坛酒扔给了荆轲。

比起吃喝,现代世界比秦时世界强太多了,他又不是嗜酒之人。但不喝吧,人家送的礼,又是此世珍品,显得不给面子,还是得搞点意思一下的。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观众也不对。”墨钰轻饮一口杯中酒,口感软绵。

“哦”

荆轲稳稳接住酒坛,好酒如他,他竟未第一时间痛饮,而是凝神倾听。

墨钰摇晃着酒杯,目光深邃:“要杀玄翦于我而言并非难事,但让他死在这,并不符合我墨家的利益。杀戮的意义从来不在于发泄情绪,而在于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荆轲困惑,眉头微皱。

墨钰的目光看向公孙丽,她心头一震,想到此行目的瞬间醒悟,脱口而出:

“统领大人指的是抗秦”

她还未来得及透露来意,可面前这位大统领却已洞悉一切,简直让人心底发毛。

那双宛若深渊的眼眸,仿佛将她浑身上下看了个透彻,没有一丝遮拦,让人毫无安全感。

“这是我从魏墨情报中整理出的一些关于秦国的消息。”墨钰点点头,将桌上的一卷竹简扔了过去。

荆轲接住摊开,公孙丽凑过头去看,却发现这不过是些众所周知的情报,没什么隐秘。

可经墨钰整理,这些琐碎信息拼凑成线,清晰勾勒出一幅战略图景。

“两年前的蝗灾与大疫,不只是秦国遭灾,六国皆受其害。列国为平稳灾情相互勾连,隐有合纵之意,却因无人主导未成气候。”

墨钰顿了顿,目光悠远,“秦国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去岁悍然发兵,转移国内矛盾、打断合纵之局、抓准时机扩土开疆,一石三鸟。吕不韦的出身暂且不言,单论智慧和手腕,却绝不逊色于应侯(范雎)!”

荆轲若有所思,却仍未理解:“可这与玄翦有什么关系”

墨钰又从桌上拾起一卷竹简掷了过去。

“根据魏墨之前所收录的情报来看,玄翦在之前曾刺杀廉颇,失败,被连廉颇麾下边骑追杀,魏墨一度认为他已经死了,却不知被谁给救了。”

“再然后,魏国朝堂上诸多大臣将领,都死在了玄翦手中。”

“报复”荆轲疑惑的问道。

“玄翦是一个杀手,一柄极为锋利的宝剑,剑锋所指的方向,从来不是剑本身而已决定的,而在于握住这柄剑的手指向谁。”墨钰将杯中酒饮尽,意有所指。

公孙丽看了眼这两份情报,试探道:“统领大人的意思是,这柄剑背后的主人有过更替”

荆轲的关注点却并不相同:“以廉颇将军的名望与能力,确实足以担任合纵长,可魏国不是还有一人更加合适吗”

“曾两度主持合纵的信陵君(魏无忌),窃符救赵,统五国之兵,先后大破王齮、蒙骜,这两位秦国两位上将。若是他,各国都会放心将兵将交给他吧”

“除了信陵君所在的魏国。”墨钰笑眯眯的补了一句。

荆轲抿了抿唇,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

六国并非没有能人,但问题在于这些能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受到诸般掣肘,根本无法发挥自身才能,所以才会导致秦国一家独大的局面。

“更何况,你怎知罗网并未对信陵君下手”墨钰随手将空杯放回桌上,轻笑着说出了句吓死人的话。

“什么”荆轲大惊失色。

战国四大君子,其余三人难望信陵君项背,是无数侠士自愿效命的存在。

若是墨钰这话传出去,天下间不知有多少义士会自发的聚集在信陵君身边,护其周全。

荆轲心潮澎湃,甚至已打算提剑赶往信陵君身边,探查虚实。

墨钰目光扫过他,戏谑道:“别急,我只是说可能,未必已发生。当然,若有人能过去探查一番,那是最好不过的。”

他这就是在直钩钓鱼,可架不住就有人咬钩。

“我这就前去!”

荆轲眼一亮,抱拳一礼,酒都没顾上喝,提着剑转身窜出门外,脚步如风。

只一眨眼,连背影都消失在晨雾中。

公孙丽望着空荡荡的门外,紧抿双唇,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师哥永远是这急躁的性子,他的心总是停驻在遥远的理想之中,却总在不经意间遗忘她。

“荆兄弟还是这般莽撞。”墨钰伸手一招,将荆轲放在地上的酒坛摄入手中,又给自己倒了杯。

公孙丽低头轻叹,强挤出一抹笑意,转向墨钰:“让统领大人见笑了。”

“不必拘谨,你非墨家子弟,与荆兄弟一并叫我师兄,或者称我一声墨兄即可。”墨钰轻笑着,多倒了杯酒,以天魔御物悬停于公孙丽身前。

公孙丽纤手接过眼前空悬的酒杯,由衷赞叹道:“墨钰师兄的修为当真深不可测。”

“一些对气劲技巧罢了,不足挂齿。”墨钰摇晃着酒杯,淡然道:“你若感兴趣,我稍后抄送一份给你,就当你送这美酒的还礼。”

这话漫不经心,公孙丽却愣了片刻,思虑一番后猛然反应过来。

她这酒原是为了送给墨家钜子的敲门砖,本意是为了求钜子帮助弱小的卫国抵御暴秦入秦。

而墨钰早已看出了她这想法,如今又说送她功法还人情。

那是不是在说,他并不想掺和到卫国与暴秦的争端,是一种委婉的拒绝呢

公孙丽心中思绪翻涌,轻咬朱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墨钰这时似未察觉她的纠结,轻笑道:“以荆兄弟脚程,一个来回最多也就两三天的事,公孙师妹且安心在此住下。”

公孙丽俏脸略白,强挤笑意:“多谢墨钰师兄的照顾。”

“我看师妹脸色不好,想必是昨夜受了惊没睡好,还是先回房歇息吧。”墨钰又道,语气依旧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逐客之意。

这话如一记软钉,公孙丽心头微震。

她本想再争取几句,可面对那双深渊般的眼眸与淡然笑意,她感到一股无形压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得躬身一礼,低声道:“那师妹先谢过师兄。”

身形缓缓退出门外,纤弱的背影在晨光中略显孤单,步伐虽稳,却掩不住内心的纠结与疲惫。

厅内重归寂静,墨钰目光扫向身侧。

鹦歌跪坐于地,低垂着头,双手交迭置于膝头,墨绿色斗篷散落一旁,露出碧蓝裙衫。

她指尖微颤,将整理好的竹简轻轻推到墨钰面前,温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怯懦:“主人,卷宗已按您的要求分类整理完毕。”

“做得不错。”墨钰淡淡道,手指轻敲竹简,双目微眯。

姿态慵懒,似有些犯困未全然清醒的样子,可那随意一瞥落在鹦歌眼中,却如深渊压顶,令人不寒而栗。

一时间头垂得更低,呼吸略显急促。

根据她近些时日来的观测,主人这副模样往往是在沉思些什么,而以他那恐怖的智慧与专攻人心柔软之处的恶劣性格,不知道谁这么倒霉,被他给盯上。

她暗自祈祷,但愿不是自己。

“魏国司空,魏庸”墨钰呢喃着,将杯中佳酿送入口中,目光愈发幽深。

秦时世界的走向并不完全按照历史来,就如同长平之战秦国初期统帅,一度将廉颇按着打的上将王齮,按史书早该殒命,却在此世活得好好的。

他虽是穿越者,熟知剧本,却不敢全信,只能作为参考。

若敢完全套用,那就是自寻死路!

可有些信息,如今来看却还是能够利用的,比如角色之间的关系与羁绊。

“他有个女儿,叫魏纤纤,找到她,然后将她毫发无损的带回来。”墨钰语气平淡,似随口吩咐。

鹦歌低头应诺:“是。”起身欲走,动作却略显急切。

“就这么迫不及待远离我”墨钰戏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揶揄。

鹦歌心头一颤,脚步猛地顿住,当即转身,单膝跪地,低头道:“属下不敢!”

冷汗自额角渗出,心如擂鼓,生怕触怒这深不可测之人。

“不敢,那也就是有喽”墨钰语气更轻,玩味之意更重。

鹦歌身子一僵,双膝跪地,俯身拜倒,额头冷汗滴落地板,声音颤抖:“属下知罪,请主人惩戒!”

不敢抬头,只觉那目光如无形之网,将她牢牢困住。

“呵呵,开个玩笑罢了,别这么紧张嘛。”墨钰站起身,走到她身前,伸手将她搀扶起来。

“主人……”

鹦歌诚惶诚恐,后背冷汗浸透衣襟,碧蓝裙衫紧贴肌肤,愈发显得她纤弱无助。

“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魏纤纤是玄翦的妻子,行动时小心些,莫要丢了性命。”墨钰松开手,抬指为她抹去额上灰尘,又温柔地整理她凌乱的青丝。

“多谢主人关爱,属下铭记在心。”鹦歌再度俯身拱手,语气恭谨至极。

“哦对了,魏纤纤可能有身孕,你动手的时候小心些,别让她动了胎气。”墨钰又伸手拂去她肩上尘土。

“属下铭记。”

鹦歌身子微僵,不敢多言,只觉那触感如枷锁加身,让她喘不过气。

“嗯,去吧。”墨钰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鹦歌低头退下,纵使心中极度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男人,腿软到有些虚浮的脚步却不敢表现出丝毫急促之意,以一种缓慢而均匀的速度离开。

直到退出门口,她心中紧绷的那跟弦都不敢松懈,因为她总感觉那双宛若深渊的眼眸依旧在她背后注视着她,只待她露出丝毫破绽,便会将她吞噬。

离开据点,她沿着小径前行,来到路边一条清澈河流旁。

河水潺潺,映着晨光如镜。

她停下脚步,借着水面反射,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视四周,多方位确认无数次,确信背后无人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那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似卸下千钧重担,整个人微微一晃,险些跌坐于地。

晨风拂过,吹动她散乱的青丝。

衣襟被冷汗浸湿,贴在肌肤上,风虽冷冽,她却显得极为享受。

些微冷意,比起那双眼眸所蕴含的寒意,要温暖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