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赠马
第76章 赠马
队长诙谐泼辣的话语引起了一片哄笑声,新兵们嘲讽着提出问题的同伴,不过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着希望的光。
这时,一辆牛车缓缓而来,在营门前缓缓停住了,从牛车上下来一名僮仆,对那队头拱了拱手:“麻烦通传一声,南郡蒯安平求见魏校尉!”
“南郡蒯安平?”那队头闻言一愣,旁边有人凑上去附耳低语了两句,队头脸色大变,赶忙躬身道:“原来是功曹前来,请稍候,小人立刻去禀告校尉!”
队头立刻派人去通传,自己领兵士们搬开营口的拒马,开玩笑,江陵城里可能有人会不知道太守是谁,但没人会不知道蒯安平蒯胜是谁,他当功曹已经有十几年了,伺候走了三任太守,啥时候见过他亲自登门拜见,还等对方通传的。
片刻后,兵士们便看到魏聪急匆匆出来,离得远远的便拱手道:“蒯功曹前来,在下不知未能远迎,让您久候,恕罪恕罪!”
“无妨!”蒯胜已经下得车来,笑道:“前两日就听说孟德将领兵出征,你我都是太守门下小吏,份属同僚,前来看望本属份内。今日见得营地肃然,将士雄壮,不想孟德除了有诗才,还有武略,愚兄实在是钦佩不已呀!”
魏聪听蒯胜提到自己的“诗才”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勉强笑道:“仓促成军,让功曹见笑了。请,随我入营一叙!”
两人来到中宅,登堂分宾主坐下,蒯胜指了指左右的兵士:“方才贤弟说是仓促成军,可我刚刚进来时看到兵士皆甲仗齐全,可否让愚兄细看?”
魏聪知道这肯定是瞒不过去的,挥了挥手让廊下的卫士上来一人,蒯胜细细查看了那卫士身上的麻甲、盔、枪矛,又试射了弓矢,叹道:“贤弟当真是大才呀!你还说是仓促成军,可军中士卒甲仗如此坚利,照我看,就是冯车骑带来的那些板楯蛮亲兵也不过如此了。以此精兵击贼,何患不胜?”
“功曹谬赞了!在下这些新募之兵如何敢和冯车骑麾下的虎贲相比!”魏聪笑道:“只不过我曾观兵法,有名将云:能以一当十者,无他,甲坚兵利耳!今日所谓,不过效法先贤罢了!”
“能以一当十者,无他,甲坚兵利耳?”蒯胜重复了一遍魏聪的话,愈发觉得意味深长,叹道:“贤弟文武全才,非我能及,此番出兵,可有不足之处,尽可对我言之,蒯某但有所能,定当竭力报之!”
“难道自己抄诗还能抄出个粉丝出来?”魏聪看蒯胜神色诚恳,不像是作伪的样子:“既然功曹这般说,那在下就厚颜了。说句实话,军中箭矢甚缺,我在应郎中那儿费尽口舌,他也只肯给我三万箭矢!功曹可否也给三万羽箭?”
“三万羽箭?”蒯胜露出了鄙夷的笑容:“那应奉也拿得出手?孟德呀!你就不该向那厮开口,他是跟着冯车骑来的,是朝廷的人,岂会体谅你的难处?待会我就让人送十万羽箭来,聊表寸心!”
“多谢功曹!”魏聪闻言大喜,赶忙俯身下拜,蒯胜伸手托住,笑道:“孟德,你我既已通表字,便当以表字相称,你以功曹称我,岂不是自外于我?”
“这——”魏聪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态度可以装,十万支箭可装不了,尤其是眼下这当口,有钱也没地方买去,人家这么爽利的掏出来,自己还功曹功曹的叫,着实是说不过去。
“安平兄教训的是,的确是我的不是!”
“哈哈哈,这就对了!”蒯胜拍了拍魏聪的肩膀:“大丈夫意气相投,便是一家,些许身外之物,千万莫要放在心上。我刚刚进来时,发现孟德你军中没有马匹,虽然说江南多泥沼卑湿,不利铁骑驰突,但眼下正是冬天,渡江后也有土地平旷,坚硬,利于骑兵的地方。我家中有良马百匹,今分一半于孟德,以壮军威,切莫推辞!”
“五十匹马!”魏聪瞪大了眼睛,这可是一笔非同小可的礼物,他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又舍不得。
“孟德,我知道你杀了张伯路之后,郡里有不少人贪图他留下的田宅,所以对你怀有敌意。但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至少我没有!”蒯胜道:“吾家自从七世祖迁徙到荆州之后,已经有百余年。如今宗族强盛,子弟众多,田宅相望,可谓之极盛。但天下事盛极必衰,无人能够逃脱,是以贤者处安而思危,无他,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也!”
“以在下所见,即便是武陵蛮打过江来,对蒯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魏聪点了点头,他对像蒯家、黄家这些士族豪强的力量有极为深刻的印象,他很清楚像武陵蛮这种蛮夷入侵,可能对小农是灭顶之灾,但对蒯家这种地方土豪威胁并不大,甚至还有利;因为武陵蛮很难打败蒯家组织严密的宗族武装,攻下其居住坚固的邬堡,而相邻的那些小民为了避免受到侵害,会投入蒯家宇下,成为其新的部曲奴婢来换取其庇护,那些不肯投靠蒯家的,要么被蛮夷杀掉,要么被迫逃亡,空出大片现成的无主耕地供蒯家兼并,这样即便流亡者战乱之后回来了,也无地可去,只能当蒯家的部曲宾客,这无疑会更加壮大蒯家的实力。
所以往往一场大的战乱之后,当地就变成拥有几百顷,甚至几千顷耕地,州郡相望的豪强庄园,像《三国志》中经常提到某某士人德行高尚,黄巾军来了之后,周边几千户都依附他,他就带着这些依附者去山中险要地筑邬堡自守,天天讲《春秋》啥的教化百姓,其实说的就是这种事情。只不过史书上不会说这些士人原本就有强大的宗族武装,那些依附他的百姓之后种地要缴纳一部分收成,还要被抽出壮丁参加其宗族武装,沦为那士人的部曲宾客罢了。
“不错,对蒯家来说,的确武陵蛮算不得什么!”蒯胜点了点头:“但朝廷的大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你要知道,每次大军经过,都会田园为墟,禾苗凋零,生灵涂炭,州郡为之一空!如此景象,叫我等如何不痛心疾首呀!”
俗话说“说话听声,锣鼓听音”,像蒯胜这种人,与他交谈很多时候不光要听他说了什么,还要听他没有说出口的弦外之音。他方才真的只是说朝廷大军过境的惨状吗?显然不是,至少不只是。魏聪点了点头,试探道:“是呀,我虽然是外乡人,但如今也已经立足南郡,听兄台方才所言,心中亦有戚戚焉!”
“这就对了!”蒯胜拊掌笑道:“平日里我就和那几个还在意张伯路那点家业的家伙说:孟德虽然是新来之人,但大伙儿也多半是祖上迁来的,不过早个几代人而已,何必强分你我呢?如今朝廷大军已至,兵车一动,日费千金,就是座金山也不够。而朝廷公卿三天两头借支俸禄,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粮?还不是要冯车骑自己想办法?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无论是冯车骑也好,还是韩太守,灭掉几个当地豪强,取其资财填这个无底洞可是很有诱惑力的念头呀!大伙儿这时候不齐心协力,却把孟德这等手握精兵,才略无双之人往外推,当真是可笑之极呀!”魏聪听到这里,不得不佩服这蒯胜的见识眼光,别人还想着和魏聪这个外来户来抢蛋糕,他已经想到冯绲会把整个蛋糕端走的。面对这位要兵有兵,要名分有名分的庞然大物,地方豪强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团结起来,渡过这道难关,像魏聪这种能文能武的优秀人才,当然要尽可能拉过来啦!
“安平兄请放心,在魏某心中,南郡已为自家桑梓,绝不会自外于人!”
“这就好!”蒯胜笑道:“贤弟此番出兵,不光是要提防前面的武陵蛮,身后也不可不小心。冯车骑和韩太守还好,那应郎中绝非善类,他当初当武陵太守时,就善用申韩之术,好用奇计。须知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呀!”
“我晓得!”虽然明知蒯胜这番话有挑拨的意图,但他对应奉的评价魏聪是十分赞同的:就拿派蔡不疑为前驱这件事来看,寻常人只能看出他拿蔡不疑这种地方土豪当炮灰去消耗试探敌军;但往深里想一想,这有没有为接下来对南郡洗牌先下一招暗棋的意思呢?而让魏聪步蔡不疑的后尘,那可以联想的后招就更多了,魏聪可不认为这些不过是偶然。
“好,贤弟即将出兵,事务繁多,我就不叨扰了!”蒯胜站起身来:“箭矢和马匹,我会尽快派人送来,若有什么短缺,只管开口,千万莫要自外!孟德,你要记住,你现在也是荆楚之人!”
“兄长之心,我一定记在心中!”此时魏聪心中也是一阵感动,这蒯胜就算别有用心,也是下了血本的,荆州可不是凉州幽州,五十匹好马有钱也买不到。即便是后来的三国乱世,曹操、吕布这种天下知名的军阀,在控制一州几郡的时候,能拉出来的骑兵也就在两三千这个数量级,蒯胜眼睛都不眨的给了自己,只凭这个,这人的胸怀气度也不一般。
亲自将蒯胜送出营门,魏聪目送着牛车从视野消失,方才转身回营,就看到王寿正站在堂下,显然是有要紧事要禀告的样子。魏聪知道他在邬堡监督工匠打制甲仗,多半是又短少了什么,便道:“有事里面说!”
王寿应了一声,随魏聪进了屋,分别坐下,他便对魏聪道:“郎君,您当初是让我将兵士衣甲盾牌皆用绛色,但现在府中的绛色衣料染料都用完了,是不是要去市面上买些回来!”
“还短少多少?”
“还缺一半上下!”
“算了,不要浪费钱了,时间也赶不上!”魏聪稍一思忖:“便让左曲用绛色衣甲,右曲用素色衣甲(即未染的麻衣,为白色)便是;旗下精兵用玄衣玄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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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曲用绛衣甲,右曲用素色衣甲,旗下精兵用玄衣玄甲!小人记住了!”王寿小心翼翼的用刀笔在随身的竹简上刻下魏聪的命令,正准备告辞,却听到魏聪道:“还有,你回去后,用薄一点的麻甲做二十领马铠!”
“马铠?”王寿愣住了,他很清楚整个魏聪军中才只有五匹马,供魏聪等几个高级军官乘坐都不够,他们又不用与敌人白刃相交,要马铠作甚?
“嗯!”魏聪看出了王寿的疑问:“刚刚蒯功曹来访,他得知我军资缺乏后,便许诺送十万羽箭,五十匹良马给我,我打算选二十匹最高大壮实的披上马铠,作为临阵横冲之用!”
“十万羽箭,五十匹良马?蒯功曹果然好大方、好手笔!”王寿闻言大喜:“好,我回去后立刻督促工匠打制!”
“嗯,你告诉工匠们,用不着像步卒所用的那么厚实,也不用遮挡住马匹全身,只要能挡住中远距离的箭矢,保护战马的前胸两肋即可,不然太重了,马跑不动就适得其反了!”
“嗯,嗯,小人记住了!”王寿飞快的用刀笔记录,站起身来:“郎君请放心,二十领马铠,小人一定误不了您的事!”
送走了王寿,魏聪让人叫来赵延年,先把蒯胜赠马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最后问道:“你在西北和羌人打了那么多年交道,可懂得骑战之法?”
“这——”赵延年有些尴尬的答道:“在下是荆州人,自束发从军以来,就是材官,虽然后来在军中也学会了骑马,但马上弯弓舞杖横冲却是不会的!”
“那第五登他们几个呢?”
“他们几个和我一样,都是荆州人氏,弓矢枪矛都会,但马上皆非所长!”赵延年答道:“郎君若要找善于骑战之士,恐怕要从北地六郡,或者幽并两州壮士中选拔,您眼下兵士多为荆州人,要找擅长骑战之人,只怕不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