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内讧
第65章 内讧
“正该如此!”周氏点了点头:“就照这么做,还有,对阿生那边你也要注意一些!”
“喏!”管家应了一声,随即帷幕后便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显然他离开了。周氏吐出一口长气,站起身来,娇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这孽种总是不肯安生,本想等到丧事办完了再来料理他,现在看来,只怕是不成了!”想到这里,她轻拍了两下手掌,从帘幕后进来两个婢女,伏地行礼道:“见过夫人!”
“你们两个都是娘家时便跟我来的!”周氏道:“从今日起,你们两个就暗中监视那孽种,若有什么动静,立刻禀告我!”
“遵命!”婢女又拜了拜,起身退下。周氏吐出一口长气,眉宇间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傲然之气来,出身于鼎鼎大名的庐江(今合肥市庐江县城池乡)周氏的她,委身于不过一介地方豪族的聂整为续弦,可以说是大大的下嫁了。究其原因,固然因为聂整少年得志,英武过人;更重要的是从自从东汉中叶,尤其是公元120年以后所发生的气候变化。
在这段时间里,气候异常频繁,温度陡然下降,导致北方地区出现了严重的旱灾、蝗灾和寒冷天气,这些极端气候条件对农业生产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导致农作物减产甚至绝收,进而引发了人畜饥疫和大量人口死亡。例如,永兴元年(153年),东汉三分之一的郡县遭受水灾、蝗灾;从延熹四年(公元161年)到延熹九年,连续五年都有寒灾,“其冬大寒,杀鸟兽,害鱼鳖”,“自春夏以来,连有霜雹及大雨雷”;延熹九年(公元166年),司隶、豫州发生大饥荒,近乎一半的人饿死。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东汉中后期的气候变化只是长达六百年的干冷期的开始。当然,东汉时人并不知道未来气候的变迁,但眼前的霜冻、干旱、大雪、蝗灾他们是看得到的。作为从汝南迁出的分支,庐江周氏自从汉章帝时步入政坛,百余年来始终长盛不衰,家族成员甚至有两位出任三公的。像这样的家族,固然考虑在政坛上进取,也会考虑自家的未来。
当时长江以南的豫章郡虽然被认为是未开发的蛮荒之地,但气候比舒城(庐江郡治所)更加暖和,水源充沛,有大量可供开发的土地。而柴桑正好位于彭蠡泽与长江的交汇处,可以通过水路连同豫章郡各县以及江东驻郡,聂整又是当地有名的大豪,拿出一个女儿来,与其联姻;对庐江周氏来说可以为自家的继续南下布下一枚暗子;而聂整也为自家从地方大豪向州郡高门发展获得朝中的奥援,可谓是双赢。可问题是人算不如天算,聂整才三十出头就死了,周氏也变成了寡妇。不过幸好已经两人已经有了儿子,不过如果能借此控制住聂家,聂整死了比活着对于周氏本人还是庐江周氏还更好些。
“现在看来,那小孽种只怕在背后搞什么鬼!还是要家中派些人来,以为后援,才能无忧!“周氏主意已定,她招来婢女问道:“庐江家里可有派人来拜祭的?”
“有!”婢女道。
“是谁?”
“是二房的五老爷!”婢女答道。
“二房的五老爷?”周氏努力回忆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确定来人是谁,气急道:“你是说周显?怎么是他?那个酒蒙子?这么大的事,家中怎么派了他来?”
“听说好像庐江那边入冬就发了疫病,家中几个管事的老爷都染了病,在家休息,出不得远门,只有他了!”
“好吧!”周氏无可奈何的低下头:“你去一趟,把他请来!算了,他住在哪个院子,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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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显将空了的酒杯放回几案上,用颤抖的手去拿酒壶,却发现已经空了。他失望的叹了口气,对门口喊道:“来人,来人!快替我沽些酒来!”
房门被推开了,周显踉踉跄跄的站起身,一手拿着酒壶,一边骂道:“怎么这么慢,这家里人都死光了吗?我可是你家夫人的长辈,你们这么怠慢小心我——”
周显的声音戛然而止,从门外进来了一位身着孝衣的绝美少妇,正是聂整的遗孀周氏,她目光扫过周显手上的酒壶,眼中露出明显的厌恶神情:“五叔,你好歹也是代表我娘家来拜祭的,如今阿整过世还没几天,你就喝成这样,旁人看了会怎么想?会怎么看我们庐江周氏?”
面对周氏的斥责,周显尴尬的笑了起来,他迅速的将酒壶放到身后,干笑道:“我也就是酒瘾犯了,喝上半壶解解馋。再说我是在屋里偷偷喝的,旁人不也看不到吗?你该不会往家里告我的状吧?”
“你是我的长辈,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怎么可能去告你的状?”周氏道,她看了看屋内,对随行的婢女道:“你去让下人送些热汤水来,然后去门口守着,不要让其他人进来打搅!”
“是!”
待到婢女离开,周氏走到胡床旁坐下,叹了口气:“五叔,我嫁到柴桑聂氏的原因,你应该也知道。眼下阿整被人害死了,我的孩子才刚刚断奶,那孽种整日里东奔西走的,拉拢援手。我能依仗的还有谁?您是我的长辈,却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办?”
“孽种?”周显还没喝醉,立刻就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聂生?他竟敢与你争夺家业?好大的胆子!他不知道你才是正妻吗?”
“他当然知道,可问题是他已经十六了,我的孩子才多大?再说当初他娘的确也是阿整的正妻,若是我那孩儿不在了,我也争不过他了!”周氏凄然道。
“毛还没长齐的狗崽子,也敢和我们庐江周氏争家业!”周显拍了拍胸脯:“侄女你不用担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我立刻写信回去调人手来,把这小子宰了!”
“那怎么行!”周氏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名义上我也是他的后母。阿整尸骨未寒,我就下手杀他,将来如何能服众?毕竟他也是有母家当外援的!”
“那应该怎么做?侄女你说!我都听你安排!”周显道。
这时婢女从外间拿了热汤来,周氏稍微停顿了一会,待婢女退了出去:“我们庐江周氏乃是诗礼传家,便是要杀他,也得师出有名。这样吧,明日我就说自己哀伤过度,病倒了。你修书回去,让家里调派些人手来,听我调遣。除此之外,你明日替我去一趟县里,拜会一下县令,送一份礼去!”
“写信让家里派人来,还有明日去县里拜会送礼!就这两桩事?我记住了!”周显拍了一下大腿:“都包在我身上!”
“好!”周氏站起身来:“那就都托付叔父了,这热汤你喝点,然后就休息,这酒就暂停几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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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板嘎吱嘎吱地降下,轰的一声压上码头。
岸上的人们一脸茫然,呆头呆脑的看着这一条条锦船。甲板上站满了身着绛衣、头戴赤帻的壮士,他们的腰间悬挂着箭囊和弓袋,长达一丈七尺的长矛靠在肩膀上,宛若密林,随着一声号令,这些精壮汉子从船板上下来,分作两厢。人们慌乱的退到路旁,屈膝跪下,迎接这位不速之客。
“郎君,都准备好了,您请下船吧!”刘久躬身道。
“嗯!”魏聪满意的点了点头,尽管这已经不是自己第一次带着军队出行,但这种在居于众人之上的感觉的确很让人迷醉,难怪当初高皇帝在人群里看到始皇帝出巡,会说出“大丈夫当如是也”的千古名句。他整理了一下衣衫,便下了跳板,翻身上马,在卫队的簇拥下向前而去。
“黄平!”魏聪问道。
“属下在!”黄平迎了上来:“郎君有何吩咐!”
“你说我是就这么直接去聂府,还是先派人知会聂生一声,再过去?”魏聪问道。
“两种各有各的好处,前者先声夺人;后者可以待机而动!”黄平笑道:“不过照属下看,还是直接过去的好!”
“为何这么说?”魏聪问道。
“属下回去的时候,也未曾想到郎君麾下如此雄壮!”黄平笑道:“有这两百人,足够压服当场了!无论是聂生,还是那个女人,都只有跪在地上讨好您的份,您完全可以待价而沽,随便选择一个!若是后者,反倒是绑住自己手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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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魏聪点了点头:“你考虑的倒也周到,这样吧!你现在立刻尽快去聂府,把我到了的消息告诉第五登,让他有个准备。”
“遵命!”黄平应了一声,便打马向聂府而去。魏聪抖了一下马鞭,喝道:“鼓吹,奏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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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府,后院。
“夫人,夫人,不好了!”管家气喘吁吁的冲进院子,还没进门就喊道。
“出什么事了?”周氏推开房门,她美丽的脸上眼圈有些发黑,显然昨晚没怎么睡好:“大公子那边有事吗?”
“不是大公子,他一大早就出门了,还没回来!”管家急道:“外头有一队人马,又是鼓吹又是绛袍,长矛就如林子一般,好大阵仗,端的吓人!说是江陵绛衣将军,前来拜祭好友的!就堵在门口,夫人,您快给个说法吧!”
“江陵绛衣将军?”周氏愣住了,她一个大家闺秀,当然不曾听说过张伯路的事情,但她也知道这“绛衣将军”肯定不是朝廷的将军,哪怕就是个中郎将,也至少是比千石的高级军官了,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家夫君平日里好像还真没这种故友。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难道是那孽种拉拢的外援到了?想到这里,周氏咬了咬牙:“既然是前来拜祭先夫的,我家就不能失了礼数,你先让家中部曲戒备,然后请来人进门拜祭,我在堂上迎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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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堂。
好浓重的臭味,估计尸体都已经腐烂了,放了这么多香料都压不住!
魏聪强压下呕吐的欲望,向上首的棺材拜了几拜,又奉上作为祭品的缎帛。方才站起身来,方才一直跪在帘幕后的白衣妇人站起身来,向魏聪拜了一拜:“先夫为人暗害,郎君从江陵前来拜祭,足见盛情。妾身周氏,实在是感激不尽!”
“还真是要想俏,一身孝,这聂整还真是艳福不浅!”
魏聪心中暗想,赶忙还了一礼,道:“在下魏聪,乃是南郡贼曹掾,数年前途径柴桑,与令夫谋面,以为平生至交。前几日得知噩耗,便赶来拜祭,无礼之处,还请夫人原谅!”
“南郡贼曹掾?”周氏闻言一愣:“那,那刚刚为何说是‘绛衣将军’?”
“哦哦,是这么回事!”魏聪笑道:“绛衣将军本是一名江贼名叫张伯路,手下有四五百亡命少年,纵横江表十几年州郡不能治。在下前些日子与其有些冲突,将其斩杀。太守得知后,便征辟在下为贼曹掾。太守欲借其威名压服群小,便让手下武吏皆照昔日那张伯路麾下同样打扮,绛衣赤帻,有些好事之徒,便称在下为‘绛衣将军’,久而久之,就弄假成真,让夫人见笑了!”
周氏扫了一眼魏聪腰间,果然发现有印绶,暗想这魏聪自称贼曹掾应该不假,但绛衣将军的来历就未必了。不过虽然不是将军,但也是一郡太守的门下五吏,再看魏聪的年纪外表,估计家世也不会差,自己怠慢不得。
“原来如此!”周氏笑道:“倒是下面人搞错了,郎君远途而来,足见高义。不如且去后堂,喝些热汤水说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