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利益
第52章 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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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太守府,内宅。
“属下拜见府君!”魏聪向上首的韩纯敛衽下拜。
“孟德请起!”韩纯肥厚的双颊堆满了笑容,他指了指右手边的几案:“来,来,坐下说话!张伯路横行江表几二十年,被你带着五十郡兵就荡平巢穴,满门诛灭,做得好呀!年底上计时,本官一定会让人记上一笔的!”
“喏!”魏聪小心的走到几案旁坐下,依照自己过去在职场剧中学到的说道:“其实这上仰仗郡守您的威名,下倚仗将士们用命,属下不敢贪天功为己有!”
“呵呵呵呵!孟德呀孟德,你这人真的是——”韩纯大笑起来,眼前的男人愈发让他觉得顺眼起来:能干、会说话、有后台还不贪功,最要紧的是还有眼色,捞了好处记得上司;这等下属为啥不早点让自己遇上?
“算了,不说这些了!”韩纯挥了挥手,示意堂上的婢女侍从退下,只剩自己与魏聪两人:“你出任贼曹掾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印绶你离开时自己去取。”
“多谢府君!”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毕竟只要印绶一日没到手,就一日心不能安,魏聪心中一定,赶忙又拜了拜,他从袖中抽出一张帛纸来,双手呈上:“府君,这是属下在张家邬堡中所得,还请查看!”
“嗯!”韩纯随手接过帛纸,却没有看,随手放在一旁:“孟德呀!你与其他属吏不同,是外乡人。此番来南郡,是否打算长居呢?”
魏聪心中咯噔一响,这厮怎么问出这话来?莫不是猜出了我的打算?
“不错,属下确有长居的意思!”
“嗯!这样也好!”韩纯笑着点了点头:“说实话,南郡这边豪右强盛,我虽然身为太守,在很多事情上也不能尽如己意,孟德你愿意长居此地,我平添一臂助,着实让人甚喜呀!”
韩纯这番话意味深长,魏聪听了心中愈发戒备,小心答道:“在下乃是府君征辟之人,自然唯府君之命是从!”
“呵呵!”韩纯摆了摆手:“从常理来说,的确如此。但你却有些不同,当初你来我这里,却是与宛城邓忠一同来的。他家是什么根底,你也知道,我又岂敢把你当寻常门下属吏相视?”
魏聪听韩纯这番话,似乎是在敲打自己,又好像是在责问,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低下头去,一言不发。韩纯像是根本没有在意魏聪的反应,问道:“孟德,你知道我方才为何根本就没看你给我的清单吗?”
“属下不知!”
“原因有二:首先,这等处置都是有规矩的,邓忠一份,给我一份,郡里一份,你作为经手之人,也可以拿一份,大概就是如此,多也多不到哪里去,少也少不到哪里去,我也就偷个懒,懒得看了。至于其二呢?张家的处置关键不在这些浮财上,铜钱布帛这些东西再多也都有使尽的一天,一家一户根基所在还是在田土之上,这才是关键。这桩事,还有别人的眼睛盯在上面!”
“府君的意思是,郡里的豪右也看上了?”魏聪小心问道。
“不错!”韩纯点了点头,对于魏聪的机敏他很满意,谁都喜欢和聪明人谈事情,省心也省力:“我这个郡守是不会在乎张家的田土的,毕竟韩家的根基不在南郡,多则五六年,少则三四年,我就要离开此地。但那些人就不一样了,他世代根基,祖宗陵墓皆在这里,对张家这块田土对他们来说可是香得很呀!”
听韩纯说到这里,魏聪的心反倒是安下来了,韩纯刚刚绕了那么大圈子,指出郡里的大姓要和自己争夺张家的这份基业,肯定是有解决之道,无非是待价而沽罢了。说透了,正如韩纯方才说的,他自己要了张家这块基业也没用,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不愿意给郡中大姓,但既然他找自己,那说明他也是对自己有所求。既然是这样,无非是讨价还价罢了,自己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郡守有什么需要属下做的,还请直言!只要魏某力所能及的,绝不推辞!”
“好,好!”韩纯抚须大笑起来:“本官就喜欢孟德你这个性子,爽直。好,既然孟德你这么爽直,那本官也不绕圈子了。本官只要你做一件事情,张家这份产业就是你孟德的,那就是如对张伯路一般,将本郡的盗贼尽数除去!”
“将本郡的盗贼尽数除去?”魏聪心中一动,他心中突然闪过当初王寿和自己说过的那句话——‘盗贼不过是豪强大姓养的狗’,他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道:“府君,您该不会是想对郡中大姓豪强下手吧?”
这一次轮到韩纯吃惊了,他惊讶的看着魏聪,半响无语。
“看来我猜对了!”魏聪笑了笑:“府君,我是该为您的勇气叫好呢?还是该为您的莽撞担心呢?”
韩纯叹了口气:“看来邓忠这次还真的找到了一个聪明人,我问你,你是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我本就是您门下的贼曹掾,擒拿盗贼本就是我的职责,若只是要清除本郡的盗贼,您根本无需专门提出来。既然专门提出来,那多半就不仅是擒拿盗贼,再说了,各地的盗贼说到底,不都是郡中豪强豢养的狗吗?您让我去杀狗,接下来自然是要对主人下手了?”
韩纯看着魏聪良久,叹道:“不错,我确有此意!不过听你的意思,多半是不想做了?”
“不!”魏聪摇了摇头。
“你知道那些盗贼后面是谁,还愿意?”韩纯惊讶的看着魏聪。
“当初我杀张伯路时,也未曾想过他背后有谁!”魏聪笑道:“再说我既然想要张家的家业,反正都要得罪一批人的,索性得罪个狠的!”
“这倒是!我忘记了你背后也是有人的!”韩纯点了点头:“那好,明日你送二十万钱去主薄那儿!”
“二十万钱?主薄那儿?这是为何?”
“依照朝廷法度,张家的田产是要没入官家的,要变成你的总要发卖一次,二十万钱便是田价,不多吧?”韩纯笑道。“不多,不多!”魏聪被韩纯的大胆弄得有些无语了,七百多顷田地、还有邬堡,一共折价二十万钱,这太守就不怕有人告他贪赃枉法吗?
韩纯看出了魏聪的心思,笑了起来:“你不用担心,南郡眼下正是打仗的时候,雒阳那边现在才懒得管这些小事,能尽快平定武陵蛮才是重中之重,你明白吗?”
“那平定武陵蛮之后呢?他已经卸任,用不着再担心这些事情了?那还留在南郡的我呢?与他何干?”魏聪心中暗想,不过他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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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事情怎么样了?”看到魏聪出来,在门外守候的赵延年赶忙迎了上去。
“你看看,刚刚换的!”魏聪从腰间革囊里取出刚刚换到手的贼曹掾印绶,在赵延年面前晃了一下。赵延年赶忙躬身道:“恭喜郎君,贺喜郎君!”
“也没很么好恭喜的,还是铜印黄绶!无非绶带的色彩多了些!”魏聪上得马车,随口道。
“话不能这么说!”赵延年笑道:“贼曹掾虽然只有两百石,但却是太守门下心腹。再说您才出仕多久?以您的才学本事,六百石,千石也不过是三五年的功夫,郎君请耐心些!”
“千石吗?说到底也就是个大点的县令!”魏聪笑了笑,心中暗想:“一样要受人摆布,沦为别人的棋子。”他闭上双眼,心中暗自思忖。赵延年害怕打扰了魏聪的思绪,屏住呼吸,耐心等待。
“延年!”
“在!”赵延年赶忙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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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你挑选几个干练的人,送二十万钱来太守府,交给主薄!”
“喏!”赵延年应道。
“延年!”魏聪睁开双眼:“我问你一件事,假如有一条路摆在你面前,走下去要斩杀千万人性命,你还会走这条路吗?”
“呵呵!”赵延年笑了两声:“郎君,您忘记了我是什么出身吗?在下尚未加冠就已经从军,二十余年身历百战,哪天不是在杀人?哪里还有什么选择?”
“对,是我想的多了!”魏聪自嘲的笑了笑:“这世上原本就没有什么选择,若是怯弱不前,就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了?韩太守那边有什么事情吩咐?”赵延年敏感的问道。
“呵呵!”魏聪笑了笑,便将韩纯的话和盘托出,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的,赵延年是自己手下的第一干将,尤其是接下来剿灭郡中盗贼之事,更不可能瞒着对方,还不如早些说明白的好。
“太守这是要拿您当刀子使呀!”赵延年怒道:“他想对付郡中大姓,却又不想自己直接出手,却把您顶在前头!”
“这个我也知道!”魏聪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好比有十二个人在殿上吃酒,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了。,这时殿下又上来一个人,也是要吃酒的,你说那些在殿上吃酒的人会怎么看后来这人?”
“估计会很讨厌后来那人!”赵延年道,他旋即反映过来:“你是说殿上吃酒那十二人是郡中大姓,我们是后来那人?”
“不错!”魏聪点了点头:“其实这一郡之地内部的好处是一定的,每家大姓豪强能分到多少在一定时间内也是个定数。咱们这一来,就要重新划出一份来,从哪家出,出多少,这可是件麻烦事。比起这个来,把我们赶出去,才是郡中大姓一开始想要做的!”
“可,可是郎君!我们最多也就打算吃下张家的基业,并没有打算碰别的呀!”赵延年问道。
“哈哈哈!”魏聪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们灭掉张家,他家的邬堡田地就应该是我们的。可在本郡大族眼里,我们不过是外来的野狗,咬死了张伯路一家,拿些浮财粮食去也还罢了,田地邬堡却不能拿走,由他们瓜分才对。再说人家又凭什么相信你我不会碰别的?就我们诛灭张家的做法来看,可不是好相与的呀!”
这一次赵延年陷入了沉默之中,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诛灭张氏难道只是郎君整个计划的第一步?想到这里,他的心中顿时充满了一种狂热的喜悦。君择士,士亦择君,身为士人,还有什么能比遇到一位胸有宏图的主上更幸运的事情呢?
“属下明白了!”赵延年沉声道:“请郎君放心,若您真的打算剿灭郡中盗贼,攻战之事请交予属下便是!”
“嗯!”魏聪点了点头:“我眼下已经是贼曹掾,下有贼曹史,贼曹从事。你就先做贼曹左史,替我清点一下南郡贼曹原本有多少人手,多少器械,若是有图册文书那就更好了,都清点好了,不要弄丢了。这贼曹里的都是当地人,肯定与本郡大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千万大意不得!”
“郎君请放心,一切都交给属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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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聪带着赵延年径直去了贼曹治所,召集所有在场的吏员。魏聪也不废话,取出印绶来展示给众人看,然后道:“在下魏聪,便是新任的贼曹掾,尔等都是本曹属员,今后便是本官下属,先一个个报上姓名,让本官知晓!”
正在曹中的随员有二十余人,虽然有些意外,但显然都早就听闻过魏聪的名声。他们驯服的一个个上前,向魏聪行礼,报上自己的姓名、籍贯和职务。魏聪一一记下,从这些人口中他得知贼曹一共有随员五十人上下,平日里早上来衙门点名,禀告和交待任务,然后就分散去四乡办差,今天是领酱菜钱的日子,所以来的人才多些,否则这个时候曹里平日也就五六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