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簪子
宁兰看两人一脸疑惑,认真解释道,
“这些日子我把甘州府城内所有米粮铺子逛了个遍,大多和你给我徐记米粮铺一样,前店后仓,并不能放很多货物。”
“且米粮入口的东西,若是存放不当,便会发霉虫蛀。各个铺子便只能时常往返青州和甘州进货,这样便浪费许多人力物力。”
“徐家在青州有钱庄,且钱庄实力雄厚,只要在粮食收成季,由钱庄出面同佃农谈好收购事宜,用钱庄小面值的兑票购买粮食。”
“他们可以拿着兑票去钱庄兑钱,但是佃农并不会同时去兑,加上他们也能拿上兑票去徐家的布庄、铁铺等地方换物。”
“这样就可以短时间能用极少的现银拿到大量青州佃农的大部分粮食。我前些日子看过徐家钱庄的账本,柜上的现银足够抵御挤兑的风险。”
“拿到粮食后,青州和甘州建两个粮仓,统一储存,少次大量运输,然后用赵家的铺子统一价格对百姓售卖粮食。”
对面两人面面相觑一会,赵淮率先反应过来,
“如此行事便可摊销掉每次运粮的成本,加上我们买走了大部分粮食,其他铺子要同我们竞争,利润必然薄弱,如此不出一年,整个甘州便只剩赵家粮铺了。”
宁兰赞赏的看他一眼,完美理解自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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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元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有些不赞成道,“如此一来,定价权利岂不是都在你们手中,怎么,你们两个是要做奸商?”
这事宁兰想过,“一斗米八十文能让六成的民众吃上饭,一百文便只能五成的民众吃上饭,你们会如何定价?”
“那自然看进价,”赵淮回道,“赵家祖训,不能把事情做绝,自然也不能做亏本买卖。”
宁兰就笑道,“我们垄断的只是市场,价格还是取决于供给,若是你价格太贵,便会涌入其他商家,到时价格便又会下来了。”
徐子元还有其他担忧,“如此大动作,若是引起官府注意就不好了。”说到这,他有些担忧的看宁兰一眼。
这个问题宁兰倒是给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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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淮满不在乎道,
“这天高皇帝远的,城墙外面就是别国,往年皇帝老头赋税都征不到这的,再说这只是一点米粮生意,又非盐铁,还不值得他们大费周章。”
他在底层摸爬滚打惯了,倒是不怕这些。
听到他说皇帝,宁兰想起了那人,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喘不上气,脸色也有些发白。
赵淮看她脸色不好,连忙问道,“兰姑娘,你这是身体不舒服,可要我去寻郎中过来?”
“无事,无事。”
徐子元看她状态着实不好,立马把人赶走,“此事日后再议,我想起还有要事要做,赵掌柜你先回去养伤。”
人走后,徐子元安抚她,“宁宁,现在已经离开都城很久了,他找不到你,不用的这么害怕。”
宁兰点点头。
是了,这是整个大梁疆域的最边上,在外就不属于大梁的疆域了,这里离都城要跨半个国家了,他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的。
她不停的安慰自己不用瞎担心,饶是如此,不知道是天气转凉,还是那日被突然吓到的原因,她还是结结实实病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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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淮几岁便跟着父亲出来做行商,一向是个精明的商人。
今日听到兰姑娘那番话,回去前前后后思索许久,这个模式虽然有不足的地方,但是绝对值得尝试。
若是能成功那便能为赵家带来巨额的财富。
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开始试着琢磨这个模式中不完善的地方,几日下来倒是真琢磨出来些东西。
他当即又去找了徐子元,毕竟他才是徐家当家人,两人谈了许久倒是达成了统一。
宁兰病好出门的时候,两人已经达成意见统一,甚至连合作的契约都签订好了。
她看着契约上更加完善的计划,倒是很是佩服赵东家。
他不但完善她提出的雏形,甚至把可能的问题都列好了,忍不住夸奖道,“赵东家年纪轻轻,处事倒是老成。”
赵淮二十又六,被她说年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脸,
“比着你们兄妹,我算一把年纪了。虽然你们救了我命,这份恩情我记着,但是合作要算明白。”
这话惹的宁兰噗嗤笑出声,“亲兄弟明算账,我懂。”
赵淮签好契约第二日便走了,徐子元说他回家同后娘算账去了,是后娘想害他,没想到被他们两误打误撞救了。
他解决完家中琐事,就会去忙合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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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铺到底如她设想的那样做了起来,粮仓建起来不到半月,恰好赶上秋收时候,赵淮和徐子元亲自去了趟青州主持事务。
她最近倒是很少出门,更不敢去青州,只在家中读徐子元时不时寄回来的信,说一切都好,让她安心。
民众对粮食价格很是敏感,因着赵家的铺子比着旁人价格更低廉,米粮更好,不几日,赵家粮铺便排起了长队。
宁兰不看信,偶尔听府中人讲,便也知道他们做成功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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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淮和徐子元在青州忙的脚不沾地,过了两三个月两人才返回。两人看着都变的憔悴了许多,不过精神却是很好。
赵淮将账本给她看,激动道,“这一个秋季,便比往年多赚了三千多两,一年两季,明年若是再没了别家店铺,那我们利润真大的惊人。”
“兰姑娘当真是聪慧过人!”
他打心眼佩服兰姑娘,从没见过如此聪慧敢想的姑娘。好一会想起什么,掏出一个匣子殷勤的递给宁兰,
“这个是我在青州时看到的,觉得你会喜欢。”
听闻自己此事成了,宁兰也打心底高兴,至少自己有点用。
顺手接过匣子,当即被里面的东西吸引。里面是套十二生肖小瓷器,烧制的惟妙惟肖,看着便让人爱不释手。
看她满意,赵淮便道,“这种小瓷器我还见到一套官窑的青瓷的,下回去了买给你。”
宁兰点点头应了,“这种小瓷器精巧的难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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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元看两人如此亲昵,等赵淮走了后提醒道,
“赵掌柜前面有两个未婚妻,都死了,这的人都盛传他克妻,所以才拖到这个年岁不成婚的。”
宁兰从瓷器上抬眼看他,“然后呢?”
“生意人市侩精明。”
“你也是生意人,你俩刚合作完。”
徐子元一噎,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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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灯火明亮,季宴清满脸不耐烦坐在那,看着
一道略显老成的声音响起,宗丞相一贯直来直去,看其余几人来了都不开口,率先开始劝诫道,
“陛下大婚一年有余,一直未有子嗣,现在外面朝中传言甚嚣尘上,都说陛下命中无子,为了国之根本,稳固朝纲......”
季宴清听着这些老生常谈就烦,这些人上朝说个不停,现在下朝还要成群结队来他的书房念叨。
不等宗兴说完便冷声打断道,“去告诉刑部,那些嚼舌根的大臣,凡是抓到的,便割了他的舌头,朕就不信,如此还有人敢妄言。”
“陛下,如此行事绝非明君盛世之道。”宗兴听他如此野蛮行事,痛心疾首劝慰道。
“朕看这些人都是吃的太饱了,一个个,选秀你们说劳民伤财,不选又来操心朕的子嗣之事。”
宗兴不死心,想拉着御史大夫想继续劝。季宴清不耐烦,把人都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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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后,书房安静下来,他一人枯坐到深夜才回去里面寝殿躺下。
自从沁芳殿被他烧了,他便回到紫宸殿安寝。
尽管已经在这睡了许久,心中仍是不习惯。总觉得屋中少了些什么,烦的他整夜整夜的无法入睡。
翻来覆去睡不着,季宴清气急败坏心想,宁宁都快变成白骨了,自己还要为她失眠,当真是烦人。
他起身,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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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海看到里面人影出来,轻车熟路的跟上,毕竟这半年每天夜里都得这么折腾,睡下,睡不着,然后出来瞎转悠。
两人最终在沁芳殿前停下。原来精美的大殿只剩下地上些许擦洗不掉的焚烧痕迹,除此之外其余痕迹全消。
任谁也想不到,这曾经有过一座全皇宫最耀眼的宫殿。
“于海,你说宁宁她是不是重新投胎成人了。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她指定不记得我了。”
这话于海没法道,反倒宽慰道,“陛下为娘娘做了这么多法事。想来贵妃娘娘定会来世平安富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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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林氏从宫外送了个锦盒过来。”有宫女上前道。
林玉棋被废除后位,林家也已经覆灭,已经是无足轻重之人,季宴清最后到底留了她一命,让她去了皇恩寺修行。
只是这都过了这么久了,她还想着为自己求情。他一脸厌恶,“拿开,往后她送的东西不必呈现到朕面前。”
宫女被他一吓,手不稳,盒子被摔下去。一截熟悉的白金相间的东西映入眼帘,季宴清眼疾手快接住。
这是他送给宁宁的白玉簪子!
这簪子是他亲手雕刻的,摔断了又是自己画了花样让工匠镶嵌的,他绝对不会看错。
皇恩寺灵堂失火的前一晚,他亲自将宁宁的凤冠取了,将这簪子戴在宁宁头上的。
宁宁的簪子怎么会林玉棋手上?
而且这簪子丝毫没有大火灼烧过的痕迹。那必定是在大火烧起来前,簪子便不在火场。
戴在宁宁头上的簪子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离开火场?
他握住簪子的手激动的有些发抖,“即刻出宫,去皇恩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