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甘州

她现在当真称得上风尘仆仆四字,丫鬟打来热水让她先梳洗沐浴。

宁兰洗漱干净躺到床上,舒服的滚了两圈,盯着房顶的璃宫灯发散思维。

心道老天到底待她不薄,她遇到的也不全是倒霉事,也不全是坏人,现在至少过上安稳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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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阁内装饰很是奢华雅致,窗下条几上摆放着造型精美的博山炉,袅袅香烟从镂空的炉盖中升腾而起,散发着沉水香的气味。

连身下的床榻都是紫檀木雕刻的花鸟鱼虫,很是精巧别致,是女子喜欢的样子。

记忆中原身母亲会应该会喜欢这种风格。

正房边上还有个小书房,里面有一排高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古籍善本,有诗词歌赋,也有经史子集。

书上面有不少批注,笔迹娟秀,一看就是精心培养过的。

这么对比下来,宁二爷简直癞蛤蟆吃上天鹅肉了。

宁兰甚至怀疑当年同宁二爷那种货色生子另有隐情。想来想去大抵是落难,走到绝路了。

想到原身父亲,她就一肚子怨气。都是他的不好,不然原身就不会死,自己也不会来,就也不会遇到季宴清进而遭这么多罪。

想到季宴清这个人,她有怨也有气,总之就是心绪难平。不过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用为他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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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元回到正院,将竹叶在和管家都叫了过来,

“兰姑娘的事你们去吩咐下去,要府中众人不得议论外传。明月阁的吃穿用度都按最好的来,切记,万万不可怠慢了她。”

待两人走到一半,他又把竹叶叫回来,“你明日亲自去寻匹马过来,要白马,好看些的,约莫女子喜欢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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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她住进来,就没见到徐子元他人,听丫鬟说是许多事情积压在那,都在等他去拿主意,忙的团团转。

想来是他在都城耽误太久了。

她倒是适应良好,白日跟着丫鬟出去逛逛街,晚上就窝在屋里看这边风俗人情的书籍,倒没有觉得无聊。

这日早膳后,婢女过来传话,“兰姑娘,家主在后院等你呢。”

去到后院,才发现他正在同那个叫竹叶随从演武,两人倒是打的有来有回。

宁兰便站在边上等两人结束,他收了剑才道,“竹叶手痒非要拉着我比试。起了头又不好草草了事,让你久等了。”

她倒是没觉得麻烦,“没看出来你长的斯斯文文,身上功夫这么好呢。”

徐子元面容比不上都城内的郎君们面白精致,肤色要偏暗一些。五官也好看,温和中有几分伶俐,又不会让人压迫感。

很是舒服的长相!

身形许是练武的原因,一看便是利落的样子,瞧着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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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元带着她去马厩,指着其中一匹马给她看。

那站了匹马,白马,膘肥体壮,一看就是匹好马。宁兰小跑过去,围着马转了一圈,惊喜问道,“这是送给我的吗?”

“对,看看可还满意。”

宁兰摸摸马头,马儿很是温驯,低头让她摸,“满意,这可太满意了啊。”

她抓着缰绳利落跨上去,在院子试着跑了两圈,惋惜道,“场地太小跑不开,可惜了。”

徐子元在马厩中选了匹黑色的马,几步飞跨上去,“走,带你去城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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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兰跟着她一路跑到城外,围着山脚痛痛快快跑了一场,中间让马休息的时候,才好奇的问道,

“他们叫你徐将军,你是要上战场的吗?”

“那暂时倒是不用,现在四海平定,这虽然地处边塞,外面的小国每年按时岁贡,倒是不用开战。”

“叫将军其实不过是守城的的小官而已,叫着好听号罢了,再说我也辞官了,他们喊习惯了而已。”

“哪里是小官,明明很厉害,这的百姓都是靠你们守护。”

宁兰有些心虚的问道,“辞官是为了去寻我吗?”

他并不想宁宁多想,“那倒也不是,还有其他事。”

他去都城还是为了找四叔回来,四叔总是不死心,想去都城打探消息,联络些旧臣以图来日。

前朝覆灭时,他年纪稍小,对前朝感情不像四叔那样感情深厚。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更希望徐家人能安安稳稳活下来,比如四叔、比如宁宁。

前朝那些旧日恩怨,他并不想同宁宁讲,个人有个人的使命,她不应该背负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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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甘州一片安宁,朝堂最近称得上风声鹤唳。

林国公谋逆一案牵扯到长宁郡王,牵扯到贤明远扬又早逝的怀闵先太子,进而牵扯到皇后。

说到底,刺客是林家派的,林国公阖族被下大牢,只待秋后问斩,林氏皇后也上表自请废后,事情本该到此为止。

长宁郡王并未做什么,一切都是林国公的主意。

现在长宁郡王被羁押在天牢,因着怀闵太子的关系,为他求情的旧日朝臣络绎不绝,“陛下应当看在已故的怀闵太子份上,宽待他们些才是。”

季宴清冷漠的瞥他一眼,“其余人呢?可还有替长宁郡王求情的?”

底下又有几个朝臣站出来,一副旧情难忘的样子,季宴清心中冷笑。

长宁郡王当然该死,若不是他给了林国公希望,他岂敢贸然行刺杀之举,宁宁又怎会枉送性命。

他当然该死,不过比起死,更痛苦是生不如死,他冷漠的开口,

“将长宁郡王贬为庶人,不得再居王府,即日起王府众人身边不得在留人服侍,阖府众人生死不得出沧州一步。”

他将求情几位朝臣点出来,“既然你们同长宁王府感情深厚,想来很是愿意看顾王府众人,日后都去沧州府衙寻个差事做。”

“陛下......”

从官变成小吏,那差距可太大了,有人想为这几位大人求情,季宴清不耐烦道,“求情者同罪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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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宴清如常回到沁芳殿就寝,现下于海又调了一些新人进来。这里不似前几日荒凉。

他坐到小书房忙碌,间隙忍不住抬头看向窗外。

院中的石桌还在原地,只是那再也没有了那抹身影,他看了一会起身走到院子,在宁宁常坐的位置坐下。

她选的这个位置、方位都很好,这里没有宫墙阻隔,稍微一抬头就能看到外面广阔的天空,季宴清心道,怪不得宁常坐在这。

宁宁往日坐在这想什么呢,想外面的世界吗?

那有什么好的,宫中锦衣玉食有什么不好?他想不出来答案,一直坐到月上中天才回去内室。

他吩咐过不让人动沁芳殿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内室一切如旧。

他躺在床上想,往日宁宁说她生气半夜要来找自己的,为何他在这住了这么久,并不见她来找自己。

自己连累她丧命,以她性子应当对自己破口大骂才是,她怎么改了性子,这些时日都这么安生。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夜半时分,季宴清被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