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果然,上了楼入了门的赵三行,立时弓腰驼背,满脸卑谦,欲要给段不言亲自斟茶倒水,也被段不言颇为嫌弃,撵到旁侧矮凳上坐着。

“既是你姑姑还在高位,你到曲州来作甚?”

段不言吃着热茶,冷眼瞧着赵三行。

赵三行的父亲荣安侯赵滨,是康德郡王妃章道炆的表外孙,换种说话,赵三行的祖母是段不言母亲的表侄女……

总之,七绕八绕,姻亲关系已有些久远。

但段不言辈分在赵三行跟前,就是姑祖母。

如若说两府关系,倒是不近不远,但赵三行的大哥赵长安,与段不问是发小……

赵三行敢对任何人横眉冷眼,包括皇家那一箩筐孙儿。

偏偏不敢对不住段不言,小时候,他瞧着段不言好看,逗弄过三次,就挨过三次重罚。

他那大哥,比他长十多岁的大哥,简称索命鬼。

若不是长得像,几乎怀疑大哥与他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因此,在赵家教诲之下,他哪里敢冒犯段不言!

哪怕,如今康德郡王与世子都已不在世!

如今听得段不言问来,他叹了口气,自认倒霉说道:

“……侄孙……,冒犯了皇长孙,被撵出了京城。”赵三行再是厚颜,提到出京的缘由,也觉得丢人至极。

段不言不关注这些,只问了一句,“京城里头,除了我父兄被砍了头,可还有乐子?”

乐……乐子?

赵三行差点咬到舌头,姑奶奶,瞧您这说的!谁家父兄没了,还能说得这般轻巧……

再抬眸,瞧着段不言,倒也不是自怨自艾的失落表情,反而甚是淡定从容,摩挲着自己袖口。

段不言:这西徵贼子的血,略有腥臭。

烦躁——

两辈子来,因养着一群非人类的腐臭之物,她真的讨厌鲜血。

略有不解的赵三行,也不敢多看,低垂眼神,谄笑道,“自老郡王爷与世子仙逝之后,京城风云涌动,倒是不怎地平静。”

段不言靠在松木雕花太师椅上,懒懒看向赵三行。

“说来听听。”

李源这会儿也跟着进来,听得这话,正想着要不回避时,段不言看着他,点头示意他落座。

孙渠虽小,却跑进跑出,安顿饭菜。

屋内,炭盆子里黑炭烧得猩红火热,时不时还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赵三行涎着笑意,捡了几个要紧的说来。

“头一件,姑奶奶您听了可不能生气……”

段不言眼里飞刀,冷冷瞥来,赵三行赶紧收敛起戏谑口吻,正经说道,“阮家公爷,新得了个小儿子。”

嗯?

段不言眼神放肆,“真是他的种?”

咳咳咳!

再是赵三行这般混账的纨绔子弟,听得这话,也被茶水呛得咳嗽不止,“姑奶奶还请慎言!”

毕竟是太子妃的胞弟。

噗!

还胞弟?

段不言幸灾乐祸,“阮齐家老娘一把年纪,肯定是生不出来了,寻来的小妾?”

赵三行听得虚汗淋漓。

从前这位姑奶奶娇纵蛮横,又有圣上与康德郡王撑腰,可如今康德郡王都被砍头了,这位小姑奶奶却不减当年风采啊!

赵三行顿了一下,方才说道,“是公爷家二姑奶奶身旁的丫鬟。”

绕口令?

段不言眯着眼,盘了半天,“阮贞华的丫鬟?”

赵三行一双圆鼓鼓的眼睛里全是戏谑,“京城上下都炸锅了,好些人还去陈家大郎跟前问个所以,说那小舅子可是他下的种——”

“咳咳!”

糙话说到这里,李源立时咳嗽,赵三行马上反应过来,登时起身,又是长揖到底,“姑奶奶,侄孙嘴不把关,说些个污言秽语,污了姑奶奶的耳朵,实在该死。”

“哼!”段不言斜睨他一眼,“少他娘的废话,快些说来,莫要耽误我吃饭。”

天上地下,吃饭皇帝大!

赵三行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是不是阮公爷的,咱也不知,但而今是记在公府老夫人名下,那丫鬟也成了三房姨娘。”

“阮齐家爹不止两房姨娘吧?”

赵三行捣蒜般点头,“姑奶奶,您真是明察秋毫,那老国公也是来赖祖荫庇,不然就那吃喝嫖赌的样儿,侄孙在他跟前,只是个小蚂蚱。”

段不言冷笑,“这我自然知晓,堂堂太子妃的娘家,竟然内外是一包草,阮齐本该是未来国舅爷,可就那缺德背时样,留着也是祸害,偏偏阮贞元不感谢我。”

姑奶奶——

您真是诸事儿都敢讲!

“姑奶奶,阮齐死了,老公爷发疯似的四处播种,自家二女儿跟前的丫鬟,也不过就是一次就中了……”

段不言听来,嗤笑不已。

“太子也不管管?这贻笑大方的小舅子,他倒是海纳百川。”

这成语用的——

赵三行只能赔笑,“出生之时,不曾见太子有所表示,倒是满月之后,赏赐丰厚。”

昏庸!

段不言轻哼,“圣上龙体安康与否?”

赵三行一听,赶紧上前半步,段不言立时抬眼横了过来,明明比段不言还要大一岁的他,愣生生吓得又坐了回去。

斟酌片刻,如实说道。

“万岁圣诞,侄孙有幸得窥龙颜一面,瞧着倒是红光满面……,听得说两日还要御一女。”

圣上怕老,更怕死。

他宠幸一个叫坤元的妖道,三日采一处子,美其名曰延年益寿。这等子的话,可不敢跟眼前娇俏的少妇说来。

赵三行只能隐晦提了一句。

哪知段不言聪慧灵敏,顿时了然,老皇帝还有这个身子,只怕东宫太子还有得等……

“嘁!难怪!”

赵三行揉了揉被段不言踹过的胸口,略有痛感,三五下之后,他才重拾话题,“……而今太子下头五个王爷,齐聚京城。东宫不急,那才是奇了怪。”

若不是因此,他随意几句话,竟是惹得皇长孙刘掷恼羞成怒。

竟是告到赵家,他大哥眼皮都不抬,即刻吩咐吓人,当着太子右卫率之面,毫不客气赏了他二十个板子。

几乎把他打废!

瘫在床榻之上大半个月,能动之后,就被赵长安一脚踢出京城。

他走走停停,月余之后,竟然到了靖州。

听得说曲州府出名的犀角花街,这才往曲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