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觅春阁里头气氛寒凉,凤且盘问半个时辰,田三支支吾吾,只说卖了出去,冉莲指着他辱骂起来,“我那孔雀簪,却是你姑娘送来的!谁能想是夫人耳坠上抠下来的石头,你害苦了我。”
田三抬头,欲言又止。
冉莲看向凤且,“大人,且看在你我夫妻份上,求大人饶命,妾身实在不知下头人所为,今后妾身定然对夫人尊敬有加,请安随侍,再不敢有误。”
凤且吃了口热茶,微微叹息。
“你我夫妻之情,哪里来的情?昨儿虽说是你的好日子,可我还不曾与你圆房。闹出这般丑事,我这府里如何还容得你?”
冉莲苦苦哀求,极至之时,指天咒地恨不得挖出心来表心意,素手抬起,朝着自己如画的脸蛋上就是几耳光。
可惜,凤且不为所动。
“罢了,终归是要避嫌,来日我让马兴审一审就知。”
唤来阿苍,问了马兴,“他去宽洲也有七八日,何时归来?”阿苍躬身答道,“回大人,兴大哥出门时倒是说了在大人您往京城去时,自是赶回,今儿腊月初七,初十之前定然回府。”
“若能传信,叫马兴快马加鞭,这府上之事,他来审一番比我好使。”
马兴,凤且的贴身护卫。
他跟随凤且多年,若不是无心家务琐事,这大管家的位份还轮不到田三。
年岁不大,约莫三十,身手极好。
是国公爷打小养大的孤儿,十八岁时从宗师门派出来,从此与凤且形影不离。
期间,凤且建功立业,也要与他铺陈一番前程。
但他于功名利禄毫无兴致,依然留在凤且跟前,管着一府侍卫标兵,以及凤且的安危。
私下,也替凤且办些私事。
田三与冉莲一听马兴来审,立时泄气,二人这会儿想明白,要在凤且跟前说得明白,奈何凤且已无耐性,只吩咐吉胜,“如今府中标兵巡防,你接过来就是。外头事务,唤孙成来做。田三一家,暂且关入地牢。”
“是,大人!”
田三俯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敢辩驳,任由凤且衣袂飘飘,踏过身侧。
冉莲失声哭喊,“大人,妾身知罪,求大人饶命。”
回答她的是人去楼空,接着就是板子重新钉在房门上的声音,这一次,封的不是觅春阁院落,而是正房三间。
素娥抬头,满脸煞白。
“姨娘,这……这……可如何是好?”
冉莲抬眸,泪眼婆娑,只想到马兴来审,两眼一黑,立时昏厥过去。
金簪银珠这次再没去搀扶,呆愣愣跪在地上,瘫软无力,“我们……是不是……性命难保?”
话音刚落,已低声吟泣起来。
田三被拖走时,田三姑与田巧莲不知缘由,还追着喊道,“吉胜,赵二,你们瞎了眼,坏人不去抓,却来害大管家,不要命了?”
吉胜拱手,“三姑,大人有命,请吧。”
田三姑扶着女儿,看着再不是从前那般好说话的吉胜,吓得后退半步,“吉胜,你……你这是……”
田三抬头,老脸颓然落败,“走吧,你们娘俩做的好事儿!”
一家三口,直接被押走,连着原本关在柴房的宋婶诸人,全部押入地牢。
从地牢出来,赵二轻轻拽了吉胜袖子,“这地牢还是三叔奉大人命关了两年有余,想不到今日却是因着他开的。”
吉胜低头,表情苦涩,“夫人没死成,这府里却要一堆人去殉葬。”
赵二浑身发冷,垂头丧气说道,“谁能想到?你我幸好只是看家护院,不曾与挽风园过多搭接,不然今日也难逃一劫。”
吉胜却不这么乐观。
“兴大哥回来,这府上之人,不死也得褪层皮。”
赵二揉了揉胸口,“兴大哥可曾为难过夫人?”吉胜侧首,冷笑不已,“说来也是阴差阳错,不然兴大哥历来看不上夫人,奈何他不管事,又是大人的贴身侍卫,平日里二门不入,就算想磋磨夫人,却也没有机会。”
亦或是看不上。
赵二似是想到什么,凑到吉胜耳边,低语道:“你说夫人是不是撞邪了?”
吉胜迟疑,“怕是不可能。”
赵二胳膊肘拐了吉胜一下,“若说不是,可从前夫人做派,清高贵气,出入门房,都是丫鬟搀扶,行走起来弱柳扶风,气度娴静。就是性子骄纵些,也不像如今,力大如牛,脾气暴烈,你也瞧见了,辱骂大人跟骂孙子一样——”
被骂得像孙子一样的凤且,立在听雪楼院门跟前,迟迟没有迈步入内。
阿苍缩着脖子,朝着虚掩的院门缝隙里探看,又回头来俯首回禀,“大人,要不咱去阔芳斋吧,听雪楼里留给夫人住——”
“为何?”
“小的……,小的这会子肚腹还疼,夫人那一脚踹来,小的差点就没气了。”
他摸了摸尾椎骨,钻心的疼。
“罢了,进去吧。”
正巧菊婆婆 开门出来,瞧着立在院落跟前的大人主仆,立时下来请安。
“夫人可在?”
菊婆婆道了在,“大人快些进去,天冷得冻人,莫要病了过去。”她提着竹篮,欲要去提炭。
凤且嗯了一声,方才扶着阿苍,瘸着腿入内。
推开正房,一阵暖意迎面扑来,阿苍只扶着他在堂屋坐下,就退了出去。
如今听雪楼有女眷,阿苍纵使害怕,也只能往外头候着。
凝香与竹韵二人眼力好,上前来伺候凤且,凤且本不喜丫鬟贴身抚弄衣物,奈何如今腿脚不好,只能瘸着腿起身,由着丫鬟们拆帽解衣,又换了便服。
期间,内屋里头没有任何动静。
凤且轻咳一声,“夫人可还在生气?”
凝香帮着凤且脱官靴,听得这话,低声应道,“夫人心胸宽阔,听得大人说会给个交代,并回到屋子里小憩。”
“睡着了?”
凤且难掩错愕,竹韵轻轻点头,柔声回禀,“大人放心,夫人交代过,晚饭前唤她起来就是。”
这心也太大了吧?
待凤且入内,才发现段不言并未躺在床铺之上,她差人搬走炕床上的矮几,又取来软枕被褥,混乱卷成蚕蛹,睡得正香。
凤且挥退丫鬟,坐在炕床边上,认真打量睡得满脸泛着桃红的女子,喃喃问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