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梦魇
下雨天，天空昏昏沉沉的。
林母挑了挑煤油灯，她的脸在昏黄的煤油灯旁，忽明忽暗。
“落落，回屋去，妈和你小川哥有事说。”
林落雪回屋了，她想留下来听，但林母的脸色很可怕，她可以等之后再问封朔川他们聊了什么。
林母抬头看封朔川，说：“十几年前，你妈也是坐在这里这样看我的，你妈真美，长的和花一样，手嫩的跟豆腐似的。”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枯树枝一样干裂。
“从六岁开始，天不亮，我就要起床割草喂猪、砍柴做饭，我的手和你妈不一样，丑得很。村里人的手，都是我这样的手。”
她在暗指什么，他们都清楚。
封朔川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稳稳坐着，直视着陈荷香。
“洪水那天，隔壁村来叫人，我一手抱着向阳，一手抱着落落，我还有两个孩子，我不能让他们没了父亲。任何风险我都承担不了。”
“你父母心肠很好，我故意让他们听见去坝上这件事，他们主动爽快说要替她爸去，一点都没犹豫。”
“阴差阳错，我害了你母亲，我认。但你不要报复在落落身上，好吗？”
封朔川心落下去，他不是个好人，他和他的父母一样虚伪。他不会把他父母的真相告诉她。
更何况，这一世，他解了他们的死局。他也算救了他们了。
于是，他垂眸道：“上一代的恩怨，与我们没关系。我喜欢她，仅仅只是因为她是她。
婶婶，你知道的。从小我就喜欢她，小时候她没玩具，我主动给她当狗骑。”
“没有人会比我对她更好，我们应该在一起。”
半晌后，林母同意了。
他们开始商量婚礼的事情。
*
山里蚊虫多，林落雪支起蚊帐，睡了过去，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漆黑的洞穴里。
“我不想死。”少女抽泣说。
身旁的男人一直在用石头割破手腕上的伤痕，用力挤出一点血。
她知道他会这样做......
为了活命，她不但允许他另一只手搂在她的腰间，还、还许诺了他很多。
男人的精神并不正常，偶尔，他会试探问她，他们这样一起死去也很好吧。
谁要和他一起死去？
林落雪把脸埋进他胸膛，轻轻的说，她不想死、她想活下去，让她活下去，她会永远和他在一起的......即便他死了，她也不会和其他人在一起。
男人一边沉默听，一边又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出几道新的伤口，流出新的血。
“我不会和别人在一起的，等我也死了，我就和你葬在一起。”林落雪赌咒发誓。
可男人比谁都更了解她，他声音有些沙哑说：“落落，我藏了一笔钱财，你需得嫁给我，我就告诉你放在哪。”
林落雪没说话，如果他要死了，死人的钱，拿了她怕被缠上。
男人很敏感，眼里闪过一丝戾气，“你想骗我？”
“我救你，是因为我心疼你，不想让你这样死了。不是让你跟别人卿卿我我，百年好合的。那样你还不如和我就这样一起死去，好歹我们临死前也做了夫妻。”他带着恨意说。
“不是这样的。”林落雪慌了，他比她高大有力，他比她更有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他们两个人注定只有一个人活下去，那个人应该是他，而不是她。
她不想被活生生饿死。她见过被饿死的人，蜷缩成一团，像贴在骨头上的一层皮。如果能活下去，她不要死。
“我喜欢你的。”
她第一次主动去亲吻他的嘴唇，就像他亲她一样温柔，他似乎在衡量她是否可信，并没有说话，她只好笨拙地亲吻他，然后学着他说情话。
她甚至允许他亲她的任何地方。
但在这种濒死的环境中，他变得冷漠而刻毒的质疑：“你会让我等太久吗？你会找野男人吗？”
“不会的，我最喜欢你！我们活下去后，我就嫁给你。”
男人并不相信，冷笑一声，阴狠道：“林落雪，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找野男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怎么活下来，我就怎么弄死你，我会一口一口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
林落雪有些胆怯，她想往旁边挪，她有点害怕躺在他的怀里。
却让他更加敏感，他凶狠地说：“你往哪儿跑？你给我回来，你敢骗我？你现在就不要我了？”
封朔川死死抓住她的手，说：“我们一起死吧，一起死了，我就不用担心你说话不算数了。”
“不是的，不是的，我喜欢你，我愿意嫁给你。”林落雪哭着说。
如果在泥石流来临瞬间死去，如果在第一次昏迷的时候死去，她都不会这么害怕，可偏偏，上天要让她清醒着饿死......
“你会离开我吗？”封朔川把她重新拉到他怀里，大半身体压在她身上，以防她再次跑了，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这样困住她，他的手握在她的脖子上。
“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连活着都不确定，更何谈离开他？说不定她就要死在这里，和他死在一起，一想到这里，她就悲从中来。
封朔川平静地说：“天地为媒，我们这算是结婚了，你认不认？”
林落雪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们都要死了，他还那么在意这个名分，但不妨碍她哄他：“我认。”
“那好。我给你留一笔钱财，就在我父母的衣冠冢里。它应该能让你这辈子都衣食无忧。财不外露，你需小心些，切记不能让其他人害了你。”
他温声嘱咐，如果忽略他放在她脖子上的手，压着她的身体，这本应该是很温情的场景。
“你不能和任何人在一起，不管是男是女，他们都可能图谋我给你留下来的钱，你不要信他们。”
“你要记得，我在也要弄死你！”
他说的那么狠，精神又明显不正常，她当然不会刺激他，她说：“我不会找其他人的，我发誓。”
林落雪的语气很认真，让人可以感到她的诚意，但其实她也不知道她这话会不会兑现......
封朔川松开了握着她脖子上的手，把手放在她的腰间，将她抱得更紧，“你还需答应我一件事。”
她讨厌他的贪得无厌，但现在她的处境比他更艰难，她已经答应他很多条件了，不差这一个，所以她说：“你说。”
封朔川在她的耳畔轻声道：“如果我死了，我担心你会寂寞，所以你把我烧成骨灰，放在坛子里，每晚抱着我入睡，可好？”
林落雪身体不受控制的瑟缩，他的声音像地狱的恶鬼一样。
也许是因为她没说话，他怀疑她渴晕了，于是急切的用石头割开已经凝固的伤口。
“我答应你。”
她答应过他太多的事情，反正、反正他们都不一定能活下去，她很轻易答应了。
听到这后，封朔川像是放弃最后的努力，安静地等死。
后面几天，只有她吸吮他血液的时候，他偶尔用微弱的声音，求她再说几次承诺。
被困第五天，林落雪突然听到人的声音。
“落落，你在
“我在这里。”她嘶哑着、哭着说，“我在这里！”
林落雪听到叶清砚的声音渐渐远去，正当她越来越绝望时，她又听见他的脚步声。
他是回去拿铁锨去了，林落雪松了口气。
叶清砚一边挖挡堵着山洞的泥土，一边安慰林落雪不要害怕。
阳光透进漆黑的山洞。
叶清砚脸颊凹陷，面容憔悴，眼底青黑，满身尘土，衣服已经被划破了，还带着血迹，看到她，露出一个笑容。
“我拉你出来。”叶清砚柔声说。
然而，一直没有动静、似乎已经死去的封朔川却睁开了眼，他的脸庞消瘦得像恶鬼一样，眼睛发亮。
那只布满伤痕，几乎可以看见白骨的手臂攥住她。
“还有封朔川，他和我一起被困在里面，他，他受伤了。”
林落雪的声音越来越轻，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其他人说封朔川受伤的原因......
沉默几秒后，叶清砚说：“好，我喊人来一起把洞口挖开。”
他们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