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而立之年的恋爱怎么谈?

第八章、而立之年的恋爱怎么谈?

要解决阿炫并不是件难事,只消把真相搬出来即可。

方晴晴是个Lesbian,两人的形婚属于同谋共犯,这场民事契约,当事人双方你情我愿,真实意思表示,不存在丝毫胁迫、欺诈的行为。

马立非本是这么打算,转念一想,既然方晴晴没提这茬,他当然也不方便提。何况,无论是谁,遭到年轻人这般干涉,总会不快。

加上这年轻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过刚刚摆脱「路人甲」的身份,非亲非故。

强调年龄的低吼没有招来阿炫的变色,倒是老板不快得把一瓶汽水砸到马立非面前,黑着脸道:「三十怎么了?三十就要去死了吗?」

醒悟到老板五十高龄仍单身一人——有没有婚史倒是不清楚,马立非赶紧闭上了嘴,朝老板谄媚得一笑。

「……我懂了。马先生,你是非结婚不可了?」

马立非点头。

「我去向一诚道歉。」阿炫咬了咬下唇。

「道歉?」

阿炫慢慢得端起面前的饮料,看着马立非:「是我介绍你给一诚的。但既然马先生你下了决心,我觉得你可能并不适合一诚。」

这话让马立非笑了,他脾气不可谓不好,但眼前这孩子还就是有挑战他耐性的本事:「哪里不适合?」

「马先生,一诚三十四岁,所以请你不要觉得只是你有困扰。但就我所知,一诚是希望找个能长久的伴侣,而不是短期的玩伴。」

话说得很客气,却是在指责马立非的不诚实。马立非笑笑,没有辩驳。他自觉并无过错,对林一诚的确是有些许好感,但两人连标志性的开始都还没有,还轮不到把自己翻个底朝天给别人看吧?要跟一个陌生人交代自己的人生,不但很累,还是件颇具风险的事情。

不过要如何跟双十年华、兴许校门都还没有踏出的人说这些感悟呢?

还是闭嘴吧,马立非打定主意奉行沉默是金。

两人外加老板占领着吧台内外,嘴巴都像被缝合起来,谁也没说一句话。

最后还是马立非起身道:「老板,我想抽烟。」

老板冷眼一瞟,喷出一个字:「滚。」

马立非趁机滚走,既没看阿炫一眼,也不曾打一声招呼。走到门口他还在心中暗骂自己幼稚、白痴、没礼貌,但就是堵着口气,硬是不想搭理阿炫。

阿炫一直对着马立非行注目礼,直到马立非消失。

「你别在意,」老板开口,声音里温度上升了少许,「这人就这德性,要不也不会到三十岁还屁恋爱都没谈个。」

「方老师说他是个好男人。」阿炫的口气里有些许惆怅。

老板瞅了阿炫一眼。

「就是胆子太小。」

「胆子小?没看出来。说了我这不准抽烟,每次还明目张胆得点烟,教训吃不够。」老板奚落。马立非每每工作陷入瓶颈都会不自觉得抽烟,即便老板的脸色再臭口气再冲也没用,马立非赔笑赔得像绝世乞丐,依旧我行我素。最后还是方晴晴出马才解决掉。

女人还是有女人的一套,二话不说直接把烟夺过,扔到马立非的酒杯中,在马立非怔忡期间,迅雷不及掩耳得按下他手提电脑的电源开关。

马立非惨叫之后并没有暴怒,乖乖听从方晴晴的意思,出门前把口袋里烟盒掏出——人就是这样,欲望来时势不可挡,咬牙挨过了也就过了。

这才终于替老板解决掉店里的人造烟囱问题。只不过此办法女人对男人做得,男人对女人做不得,男人对男人更做不得罢了。

「我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挺般配的。」

阿炫闻言好奇:「呃,马先生说老板你知道他是gay,他告诉你的吗?」

老板摇头:「日子久了就知道了。他也挑明过。」

当时的对话是这样的,方晴晴相亲失败,和马立非在咖啡吧的时候把这事编成玩笑逗趣。方晴晴走后,老板难得八卦,问了马立非一句:「小马,家里不催?」

「催,」马立非喝着酒笑,「不过我是同性恋,没办法的。」

老板并不惊讶,一对那么般配的年轻男女,不说形影不离,至少亲密无间,既不是未成年也不是亲兄妹,你不动情我不动心,总是有些别样的苦衷。

「方老师很喜欢马先生。」阿炫轻叹,「她说她最好的朋友跟我一样,我还以为她开玩笑。听说他们要结婚,我真的吓了一跳。方老师明明知道马先生是gay,为什么还要结婚呢?」

「因为不结婚的话,父母要担心啊。」老板笑了,「还好我没有孩子,不用考虑这些事。」

阿炫有些不满:「要担心的话,更应该担心有没有恋爱吧?结婚根本不是人生必经的事,恋爱才是,反正我就这么想。」

老板终于大笑起来:「好,你这年轻人真有趣。你这话,该跟那个三十岁还没谈过一场恋爱的笨蛋说才对。」

马立非当然不会知道老板和阿炫背后议论他的是非。

由于马爸爸在战友追悼会上遇到更多战友,老骨头们认定此生不再多聚几次,下次见面保不准是在谁的追悼会,便多逗留了两天,亲家碰面会只得一拖再拖。

自然方妈妈的脸色愈发不好看,到了马立非简直不敢直视的地步。方晴晴聪明得搬出孔大圣人的名言:「小杖则受,大杖则走,对亲爹娘都这样,何况岳母?马马你还是先躲着吧,一切还有我哪!」

说这话时,方晴晴从琼瑶阿姨的名著《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摇身变成紫薇,忍辱负重得楚楚可怜。

马立非如蒙大赦,终于可以安心准备周末的约会。他本还担忧阿炫向林一诚捅出婚事之后,林一诚会谢绝与他再行交往。不过,周五晚上通电话的时候,林一诚绝口不提此事,只再次确认约会的时间地点,自然马立非也不会主动说起。

怀揣一颗而立之年的少男心,马立非一个晚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终于有个像样的约会了,不得不老泪纵横下。尽管马立非不停提醒自己不要抱太大期望,可是他忍不住头脑里蜂拥而来乱七八糟的各种念头。

需要感到羞耻吗?他希望拥抱一个温暖的人体,他渴望亲吻,他盼望能借着别人的力量获得性的愉悦,他想要一个爱人,他想要切身体会方晴晴教过他的法语词「petite ort」真正的意味。

糟糕的是,第二天早上当马立非对镜梳洗的时候,毫不惊讶得看到自己那堪称憔悴的脸色。

似乎这还不够倒霉,当他准备刮胡子了,却意外得发现剃须膏已经弹尽粮绝。

他一时陷入纠结,硬生生刮掉吧,疼暂且不提,完事后下巴皮肤不可避免得发红,看起来更脏;不刮吧,上帝作证,拉茬的胡须让他瞬间沧桑,仿佛刚从收容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