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师刀
“石磨”
“陈生久居景陉，擅妖鬼事，如意村人请陈生言有妖祸。陈言妖作弄人而不害人，遂往视之。至村方知村中石磨成妖，然其护佑村人数甲子，村人听神婆佞言，碎身毁道，颠仆小惩，以诱元凶。陈感石磨妖快意，遂助阵伏杀神婆，石磨妖伤重，恐死，陈遂请为鬼使，亦通化石术。”
化石术？
陈戟恍惚片刻，脑海中多出这化石术的诀窍。
这应当是石磨妖天生就会的本事了，如今陈戟竟是也已经掌握了用法。
倒是与那云雾幻化之术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化身为云，一个是化身为石。
若非《异闻录》中记载，免去陈戟前期修行的准备，还要去亲近大地，感受石性，想象着身体就是石头，没有了呼吸生命才能有如此变化。
再细细看去，又觉得这术法奥秘也不简单。
化身为石后不仅能隐去生命特征，藏匿身形，还能真如石头一般规避刀枪伤害。
先前石磨妖化身石磨，一半是本身操控磨盘，一半便是用了这术法，也难怪能够硬挡住厉鬼所化武器的攻击。
而且修行到高深之处，还能够把摸过看过的东西也化成石头。
只是想到这里，陈戟就莫名想到药堂内另一只妖。
一个化物为石，一个化石为铜，见面后一定很有意思。
于是陈戟笑着看向石磨妖。
“我那边有一妖，术法与道友颇有渊源，想必论法一定很有意思。”
“哦？”
石磨妖从桃仙鬼体中钻出身形，颇为好奇。
陈戟却只是微笑。
“等道友见到自然知晓，现在说了，反倒没有意思。”
石磨妖也只好按下心思重新看向眼前。
“道友，这神婆的肉身要如何处理？”
“小鬼无形，都在这法器里面，倒是好说，道友有阴司权柄，可这神婆毕竟还是人，恐怕……”
“无妨，她与阴司要查的案子有关，我自有安排。”
说罢看向石磨妖魂，微微一笑。
“倒是正好要劳烦道友替我走一遭，见一位道友。”
“去哪？”
“阴司。”
陈戟缓缓道。
说着想到还未与他说明情况。
先前还不是鬼使，一些事情不好说明，如今倒是正好解释清楚。
便很快从先前鬼门遇袭，占水城隍的事情说到铜山村困阵与如今的神婆所为。
“这……如何听着有些耳熟？”
石磨妖听着前面的事情只觉得惊奇，到后面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他正在经历的事情么。
不过是从村民换成了神婆，不变的是都有符咒，都要磨灭他们的记忆。
“道友是说，这其中有联系？”
“应当是有联系，不过还需要再查明细节才行。”
“你是鬼使，又经历过此事，便是要让你正好与阴司说明情况。”
“知晓了。”
石磨妖点头应下。
见石磨妖答应的如此爽利，陈戟却是有几分不好意思。
“不过我还未去过阴司，倒是不知道如何前往，还要道友问问别的鬼魂才是。”
石磨妖闻言哈哈大笑。
“道友多虑了，我本就是魂魄，自然知晓阴司如何前往，何须打问。”
“倒是先前听说过阴司有个规矩，若是没有跟脚的鬼魂过去，巡游的阴差见到先拿下再说别的。”
“道友要禀报阴司，还要与我写一封信，或者给信物，免得让阴差捉去才是。”
“这个自然。”
先前陆判给陈戟这日游神令牌时候便提过此事，此刻拿出令牌，心思一动，便有一股阴气从令牌中流出，印在石磨妖身上。
尽管肉眼不可见，可与阴司有关的存在都能感受到其身上的阴司气息。
“妥了，道友去了阴司只找陆判说明便是，你身上有我的气息在，他会明白的。”
“好，我去了。”
石磨妖说罢拱手告辞，却又停住身子。
“我此去阴司不知多久才回来，道友无需在此等我，我知道去铁金镇的路，此间事了自去找道友。”
“也好。”
陈戟颔首应下。
再看石磨妖，已经钻入地下消失不见，一如陆判每次来去。
“果然神奇。”
陈戟啧啧舌，倒是有些佩服阴司的本事，竟然不论什么地方都能钻地回去，倒是不知道苏先生有没有这般手段。
陈戟想着，决定下次回山一定要问问看。
正好时间还早，陈戟也懒得摸黑赶路回去，若是惊动院里妖怪反倒不好，索性在这里盘点起方才的收获。
神婆的肉身？
陈戟看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这人身已经让妖鬼死气侵染成了破烂，浑身透着诡异，望气术看去与抹布无异。
接着视线落在地上，看向神婆丢下那柄师刀。
师刀本是巫道傩师之流用来驱邪拍鬼的法器，理应堂堂正正，有功德金光加持才是。
可眼前这柄蕴含着的血煞之气，却比一般的屠刀还要多，也不知道是怎么污秽成这样的。
而且……
这师刀的外形与常见的也不同。
师刀多用拍鬼，所以刃口钝而重，可这一柄刃口甚至开了锋，蓝光闪闪，哪怕当做普通匕首用，也是利器。
而且上面连敕令符文也没有，倒是生的古怪。
陈戟捡起查看，一上手便觉得从刀身上冲来一股肃杀阴冷的血气，下意识皱起眉头。
接着施展法力握紧师刀，渡一股轻灵之气压制住血气，轻轻晃动便心有所感。
这师刀内里封着六只厉鬼。
方才神婆召唤出的三只便是里面的。
只不过她是凡人之躯，本身也没有多少术法，能够控制三只已经是极限，还需要符阵压制，若是平时召出三只，只怕自己都要受到影响变成伥鬼。
可在陈戟这里完全没有这个担忧。
心神一动，晃动师刀，六只厉鬼同时钻出，咆哮着显出狰狞鬼面。
先前见过陈戟的三只此刻望向陈戟浑身发抖，不敢有分毫动作。
他们可是亲眼见到眼前这道人只是一道术法就拘禁整个坟地所有厉鬼冤魂的本事，连生人魂魄都能抽出拘禁，对付他们更是毫不费力。
剩余三只厉鬼左右摇头，不见神婆，惊讶中又透出兴奋。
看着陈戟只当是普通凡人，一把抓来就要张嘴吞下。
陈戟看向三鬼。
没有躲避，也无需躲避，只是轻轻呼气。
“砰！”
空中便炸开一条赤色火龙，裹挟着云雾之气牢牢捆住三鬼。
“嗷！”
火焰炙烤下，三只厉鬼瞬间惨叫哀嚎。
陈戟喷出的本就是观想太阳形成的日精火焰，天生克制一切邪祟，控火术又是他掌握较好的几个术法。
此刻不似当初路上遇鬼那般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烧死他们。
如今已然可以控制火势，化火为绳，只留下丝丝火苗在厉鬼身周跳跃，点灯一般煎熬着他们的魂魄。
这也是陈戟从冥火术中学到的方法。
只不过比起冥火要更温柔些，至少不会烧干魂魄，只是刑罚。
“嗷！啊！”
三鬼惨叫不止，先前的三鬼听着也下意识发抖。
其中只有头颅的那只下意识缩紧身体，望向陈戟更加乖巧。
“你能听懂我说话？”
陈戟侧目看向那只最特殊的厉鬼，发现他似乎能通人情绪后也有几分好奇。
厉鬼见瞒不过去，咬牙捱着点点头开口。
“能说些简单的。”
“嗯？”
陈戟仔细打量厉鬼，眼前一亮。
他方才还以为这厉鬼是从师刀中出来，所以才有戾气。
如今细看才发现，哪里是厉鬼沾染了师刀的气息，分明是这师刀染上了这小鬼的气息。
其余五鬼的确是拘禁在师刀内的鬼将，唯独这个小鬼是师刀生出的灵性。
也难怪能够做出别的事情，还能够与人交谈。
陈戟见状，干脆收回其余五鬼，只留下这小鬼与其交谈。
“这师刀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五鬼和你，又是怎么回事？”
“师刀……”
小鬼愣了愣，眼神不太灵光，想着竟是没有说出话来。
“就是这个东西。”
陈戟抓着师刀晃动，骨片哗哗作响，倒像是流水一般。
“这个啊！”
小鬼来了精神，回答起陈戟问的问题。
倒是大致与他猜测的差不多，这师刀原本是一个傩师用的法器，里面请来了五方护法神。
说是护法神，其实是比寻常鬼魂更厉害些的修行人士的魂魄。
后来不知如何到了坟山镇附近，听说了血妖的事情，便收了银子过去捉妖，没想到陷在妖鬼手里了了性命，一身法器全归了血妖王。
这就是其中一个。
而血妖王又用凡人血魂污秽破去这法器上积累的功德金光，把五方护法神硬生生给污秽成厉鬼，还强拘在师刀里面听令，稍有不顺与差池就拿刀拍掉半条命。
因为手边没有剥皮分魂的手段，又拿这师刀打磨出刃口当剥皮刀。
后来血妖自己实力精进用不上这东西就交给手下亲信做事情的时候带着。
“还能如此？”
陈戟眼中闪过几分错愕。
难怪先前看这几只厉鬼的时候还觉得有些熟悉，现在细想确实有几分道观内的护法神模样，只是浑身血气戾气太甚没有认出。
“你们这样，可还有恢复的办法？”
陈戟问道。
虽说他现在身上也有一些法器，可毕竟都与自己不太适合。
这师刀本身就有一定的能力，其中还有意识存在，若是能够恢复原先的样子，还是五方护法神，定是不错的法器。
只是小鬼也不太清楚，缓缓摇头。
“我也不知，当初生出灵智的时候也没有这些办法，恐怕还是要去问问别的人才行。”
陈戟颔首。
“知道了。”
没有得到答案，虽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太过意外。
毕竟这已经算是高深的炼器术，便是先前见白姑娘炼制的那些法器都没有过器灵。
这个正好带回去，给狐狸们当玩具，也可以让白十进行研究。
想到这，陈戟便收回小鬼，装好师刀准备离开。
抬头望去，却发现眼前阵法还在。
这东西连神婆与石磨妖都能够困住，若是寻常村民怕是进去后就出不来了，留在这里还是祸害。
于是心思一动便操控师刀随意划过虚空。
“呲啦！”
仿佛裂帛的声音响起，眼前阵法悄然破碎。
陈戟这才满意颔首。
却发现阵法外竟然已经站着衙役及数十位村人，手中举着黑狗血绳、砍刀、锄头、镰刀、扁担……
“仙长，你出来了？”
见到陈戟，各个脸上都松一口气。
“不是让你们在家里休息，如何又跑出来了？”
陈戟挑眉看去。
郑元与老翁连忙摆手。
“不是我们召集的，是他们自己来的。”
话音落下，不远处的汉子们便高声叫嚷道。
“仙长，确实不是他们喊的，是我们半夜本就睡不着，坐在屋内谈心，结果便听到村场内传来滚滚雷鸣，还有磨盘碾动的声音和鬼哭声。”
“想着仙长你在里面替我们斗妖鬼，我们连个守夜人都没有，这不合适，就来看看。”
“没想到人越来越多，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是嘞，仙长，可和郑公与四叔公没关系的。”
……
陈戟闻言心中一暖。
这如意村果然不愧是如意村，人与铜山村完全不同，也难怪石磨妖拼了修为也要守护这里了。
还在想着，郑元与老翁已经上前。
左右查看一番，见陈戟没有受伤才颤声询问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戟这才又与他们说了下里面发生的情况。
说着随手指过去。
“那就是罪魁祸首了，害死村人的神婆肉身就在那边。”
“呸！让你害人！让你害人！”
“我打死你个狗东西！”
“亏我以前还带人找你看事情，真是瞎了眼了！”
……
陈戟话音落下，就有人冲上前吐口水叫骂，有人嫌不过瘾甚至狠狠踹了几脚。
若不是顾忌陈戟在边上，不好动利器，只怕锄头锤子这些东西也要全部招呼上去了。
陈戟只是看着，也没有拦着他们。
毕竟这位于阴司阳间都是死罪，哪个先死也确实没有什么区别。
倒是不如交给村人泄愤的好。
只是还要说什么，心思一动，看向地面，却是一步踏出走到边上拱手相候。
“陆判如何亲自来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