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爱屋及乌
灵音寺,苏云亦随侍在贺家女眷身侧。
在主持的引领下,众人沿着石阶徐徐而上,依次于各个寺庙虔诚参佛。
行至山顶大雄宝殿,众人额上皆已渗汗。
主持引领众人步入殿内,神色郑重地道:
“此殿供奉着本寺最为尊崇的释迦牟尼佛,乃佛教至高象征,蕴含无上智慧与慈悲……”
言罢,他亲自诵经祈福,那梵音袅袅,绕梁不绝。
贺家女眷们于蒲团依次跪定,双手合十,深深叩拜。
其神情专注,口中念念有词,每一次俯身叩首,皆满含对佛的敬畏虔诚。
苏云亦则静立一旁,神色庄重地凝视佛像,眼底情绪难测。
参佛完毕,苏云亦唤来几顶轿子,与众人一同乘轿下山。
下山途中,贺家人自觉蒙受佛恩,心下满足。
轿内,贺汐汐轻嗔着看向苏云亦:
“还以为你真会诚心参拜呢,没想就只陪着我们。”
苏云亦嘴角含笑:
“怎么,陪着你不好?再说,你诚心拜了,不就等同于我也拜了?”
贺汐汐闻言,脸颊微红,用锦帕捂着嘴,内心倍感幸福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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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至山下大坝,便见候在此处的贺家父子,正与一队官兵纠缠。
四周围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贺家二十来个仆从,连同贺昱青带来的十来个黑衣护卫。
皆梗着脖子、掰着手腕,一副随时要与对面二十来个官兵动手的架势。
贺子怀坐在仆从搬来的特大号椅子上,身形似一座小山。
他面上堆满和善笑意,对着那捕头好言相劝:
“官爷啊,这里头怕有误会,犬子一直与我在这灵音寺,怎会做出那般事?”
捕头不过二十来岁,闻言,不屑地笑了笑,冷冷回道:
“是不是误会,跟我们走一趟镇将府,自会见分晓!”
贺昱青阴恻恻一笑,跛着脚向前跨出一步,眼神似刀般扫过捕头,缓缓开口道:
“哼,你个狗东西,我贺家在这地界也算有头有脸!”
“若无确凿证据,仅凭你几句空言,便想带我去镇将府?”
“这传出去,怕坏了镇将府的名声吧?”
捕头听到那句“狗东西”,气得面红耳赤,脖子上青筋暴起。
他双眼圆瞪,死死咬着牙,握在刀柄上的手,骨节泛白,几欲抽刀。
身后二十来个腰挎大刀的官兵,纷纷同仇敌忾,下意识握紧刀柄。
贺子怀见状,急得额头汗珠直冒。
他可不希望女儿在被指认为凶手的这个当口,儿子再横生枝节。
如此,他贺家的名声,就当真全毁了。
再则,那镇将曾末,本就与他贺家不对付。
倘若儿子真被带去镇将府,只怕无论是否涉案,都凶多吉少。
可儿子偏像个刺头,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压根儿不屑委婉周旋。
眼看儿子言语冒犯了捕头,双方要打起来……
还好,那捕头终究强忍住冲天的暴怒,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贺大公子,我一直好言相劝,已给足你面子。”
“可你若一再公然抗拒官令,莫要以为我等真不敢拿你!”
说罢,捕头目光如炬,直直盯着贺昱青。
贺昱青却不屑冷笑:“有什么屁,何不快放?!”
忍无可忍,捕头“唰”地拔刀。
寒光一闪,身后官兵立刻响应,齐刷刷亮出大刀。
刀身银亮,在日光下反射出刺眼碎光。
贺子怀惊得急忙颤巍巍起身,气喘吁吁地连呼:“官爷,使不得,使不得……”
贺昱青却毫不畏惧,他往后退了一步,示意黑衣护卫准备厮杀。
剑拔弩张之际,苏云亦匆匆从人群外挤进来,沉声喊道:“杨捕头!”
贺子怀见女婿赶来,紧绷的心弦总算稍松。
杨捕头见是苏云亦,顿住紧攥着欲举刀的手。
苏云亦眉眼带笑,一副温润儒雅的模样。
他对着杨捕头拱手行礼,轻声和气地道:
“杨捕头,我大舅子口无遮拦,多有冒犯,您大人有大量,何必与他计较。”
“所为何事,不妨给我个薄面,与我讲讲?”
他虽刻意压低声音,贺昱青却还是听得真切。
贺昱青气得脸色涨红,刚要怒骂苏云亦,冷不防被贺子怀狠狠揪住耳朵。
他疼得一咧嘴,只能闭嘴。
见赫赫有名的苏老板,不仅叫得出自己的姓,还对自己十分客气,杨捕头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他压着怒火,收刀入鞘,拱手回礼道:
“苏老板,一个时辰前,箬山街头两辆马车相撞。出事的正是您姨父一家。”
“受惊马匹,屁股上插着枚飞镖。”
“巧的是,我们在附近抓到个形迹可疑的黑衣护卫。”
“他腰间镖囊里的飞镖,与马身上那枚一模一样,而这护卫正是贺大公子的人。”
“苏老板,您说,我们难道没理由怀疑是他指使的?这证据确凿啊!”
杨捕头说着,抬手直指贺昱青。
人群听清原委,顿时一片哗然,纷纷对贺昱青指指点点。
贺昱青面色微变,一时语塞。
他万没想到,自己那身手矫健的护卫,竟被官府拿住。
众人见他这般模样,愈发认定他是做贼心虚,指责声愈发高涨。
苏云亦神色自若,微微一笑,沉声问道:“杨捕头,那护卫可招认飞镖是他扔的了?”
杨捕头一怔,脱口道:“这,这何须招认?事情不是明摆着吗?”
苏云亦依旧客气,不紧不慢地道:
“杨捕头,办案最讲证据。如今你尚未查明是不是那护卫所为,便来拿我大舅子,这恐怕于理不合吧?”
杨捕头高昂的气势,顿时有些消散,一时接不上苏云亦的话。
贺子怀和贺昱青也愣了,父子俩刚跟杨捕头一软一硬地僵持。
却未料到,事情竟可这样轻松解决。
贺昱青转念一想,姑姑悉心培养的这些护卫,各个忠诚不二、极重义气。
就算那护卫承认是自己致使马匹受惊,也决然不会供出幕后指使是他。
念及此,他不禁扯了扯嘴角,一颗心瞬间落回原处,彻底放松下来。
待杨捕头撤兵,苏云亦领着贺家径直前往码头,登上画舫。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事铁定是贺家大公子干的,苏老板怎偏袒那贺家大公子,全然不顾他姨父一家?”
“话虽如此,可他方才所言也在理,那护卫都还没招认,捕头就急着抓人,确实不妥。”
“说实在的,苏老板对贺家的好,那可真是没话说!”
“谁说不是呢!看他对贺家小姐那一往情深的模样,想必是爱屋及乌吧。”
……
贺昱青原本没打算随众人去画舫。
苏云亦在他眼中横竖不顺眼,无论对方做什么,他都觉得暗藏阴谋。
然而,今日,当苏云亦替他解围,打发走欲抓他的官兵时,他的心悄然一动。
不禁自我怀疑:苏云亦当真对妹妹钟情至此,乃至愿真心待贺家众人?
看家人与苏云亦相处得越来越融洽,他有些恍惚。
豪华画舫悠悠然朝着会江上游驶去。
画舫之上,除了贺家众人、苏云亦,便是贺家仆从、一众戏子与船工 ,再无他人。
众人齐聚于画舫顶楼的观景台,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
秋日暖阳倾洒,众人一边品茶、听戏、抚琴、谈笑,品味着精致佳肴。
一边极目远眺,尽情赏阅沿途的山水风光。
贺家人兴致颇高。
因贺子怀体态肥胖,一家人已多年未曾一同出游。
苏云亦静立在贺汐汐身畔,目光缓缓扫过齐聚一堂的贺家人。
唇角轻轻勾起,笑意浮现的瞬间,眼角却悄然溢出一丝极难察觉的阴翳。
如此整整齐齐的一家人,真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