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哪来恩宠
康锦辉不是没怀疑过,贺家之祸或是苏烈之子的蓄意复仇。
可他暗中遣人奔赴洪县细查后。
探子归来禀明,那不过是一场意外,并非人为阴谋。
而苏烈之子苏云亦,确是难得的商业奇才。
他与当地镇将曾末齐心,将洪县治理得蒸蒸日上。
且此人无意入朝,对权力争斗毫无兴趣,一心只在地方发展。
他正暗中谋划,或可引进洪县的治理经验,让其他地方官效仿。
如此一来,既能改善各地民生,使百姓安居乐业,又能巩固国之根基。
于社稷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总之,苏云亦这样的人才,他当下正需要。
登基十几载,他未曾想国家竟沦为乱世之态,这绝非他心之所向。
如今内忧外患频现,他每日皆惶惶不安,时刻害怕有人趁乱而起,觊觎他的江山,夺去他的皇位。
故而,一旦有人威胁到他的地位,他会毫不犹豫除之。
像苏云亦这般颇具才学,却又无意跻身权力中心的人,最是合他心意。
退一万步讲,即便贺家的灭顶之灾是苏云亦所为,康锦辉也不打算为贺家出头。
在他看来,这恰恰表明苏云亦不知当年苏家之祸,自己才是幕后主谋。
他没有杀他的理由。
更何况,对康锦辉而言,苏云亦不过是个商人罢了,实在不足为惧。
如此想着,康锦辉将贺飞羽从怀中松开。
神色恢复一贯的沉稳庄重,淡声道:
“朕忽想起尚有紧要政务亟待处理,你且先安睡。”
待康锦辉离开,贺飞羽气得在寝宫一阵乱砸。
华美的花瓶、精致的摆件纷纷落地,摔得粉碎。
一众宫女被吓得大气不敢出,皆瑟缩在角落里,头垂得极低。
生怕一个眼神不慎,惹得盛怒中的皇贵妃迁怒。
贺飞羽知晓自己方才犯了一个错。
她竟妄想康锦辉为贺家出头,实在糊涂!
在康锦辉眼中,贺家当年除去苏烈,不过是为谋自家私利,绝非一心为君。
而她方才之举,无疑透着“挟恩胁君”之意,康锦辉岂会不生气?
是她大意了。
这些年,她渐渐参透,康锦辉给予她的盛宠,只因她身世清白至极。
朝堂之上,她无亲可依;后宫之中,她亦未诞子嗣。
所以,哪来什么恩宠?
她揪着发丝,摇晃着身躯,发出阵阵森然的冷笑。
而现在,家人没了,她要恩宠有何用?
她要报仇!
她朝殿外大喝:“谨忠!”
谨忠慌忙小跑进来,跪在地上,哆嗦道:“娘娘。”
“叶家那死丫头找到没有!”贺飞羽几近咆哮。
谨忠战战兢兢回:“回娘娘,霍霄已加派人手,想必就在这一时三刻……”
话未说完,贺飞羽怒不可遏,随手抄起桌上一只粉彩瓷瓶,狠狠朝谨忠砸去。
“废物!”瓷瓶擦着谨忠的肩头砸落在地,“哗啦”一声,摔得粉碎,瓷片飞溅。
谨忠吓得脸色煞白,头死死抵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明日再找不到,仔细你的狗命!”贺飞羽胸脯剧烈起伏,眼中满是阴鸷。
“娘娘饶命,奴才这就去催,一定尽快把人带到娘娘跟前!”
谨忠说着,磕了几个响头,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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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黑沉,深非也打算去看叶苑苨。
他穿着一袭黑衣,面上蒙着黑巾,头戴兜帽,整个人隐匿于夜色之中。
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辗转了几圈。
确认无人跟踪,才往叶苑苨所住小院的方向行去。
在离叶苑苨的院子还有两条街时,他陡然顿住脚。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继续往前,于拐角处迅速闪身躲进一条狭窄的巷子。
脊背紧贴墙壁,而后悄然往后探头,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视野所及之处,空无一人,空寂暗沉的街道,在夜色下显得格外静谧。
唯有远处传来几声更夫的梆子声。
他摇了摇头,走出小巷,继续前行。
很快,他来到一处院子,翻墙而入。
一落地,他疾步走向里院,推开一间房门,闪身入内。
屋内正安睡之人被惊醒,在黑暗中惊慌从床上坐起。
刚要出声大叫,深非也已欺身而上,捂住其口鼻。
匕首抵住那人咽喉,低声冷喝:“别叫,否则没命!”
被挟持的是位少女。
黑暗中,她以为遭遇淫贼,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胸膛因惊惧剧烈起伏,泪水无声从眼角滑落,身体微微颤抖。
可等了须臾,却不见此人有进一步动作,只是如猫般紧盯着紧闭的房门。
少女满心疑惑,恐惧反而更深。
深非也屏气凝神,竖耳留意着房门动静。
就在他险些以为的确是自己多疑时,终于捕捉到房门处极细微的黑影晃动。
他适时轻唤了一声:“苑苑。”
旋即在少女身上拧了一把,少女吃痛,忍不住闷哼。
声响虽轻,却足以让门外功夫高深之人听清。
确认那人离开后,深非也松开少女。
少女如惊弓之鸟,瞬间躲到床榻角落,身子抖如筛糠,自己捂着口鼻,仍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深非也走到房门前,略一思索,转身看向少女,语速飞快:
“想活命吗?家中还有谁,赶紧叫他们起床,立刻逃命!半年后再回来!”
言罢,他一把拉开房门。
见少女呆愣着,怕她没听清,深非也又疾声重复了一遍,追问:“听明白了吗?”
少女被吓傻了,根本不知他在说什么。
深非也急了,冲过去一把揪住她,厉声道:“我让你马上带家人逃命,听懂没有?”
少女惊恐地瞪大双眼,这下她听清了,忙不迭点头。
深非也松手,将少女搡到地上,旋即大步流星地出了房。
少女愣了一瞬,随即连滚带爬起身,跌跌撞撞跑去隔壁叫醒爹娘。
深非也悄然来到叶苑苨的小院。
当他飞身翻墙,双脚落地的刹那,心中猛地一紧,惊觉自己犯下一个严重错误。
今夜,他实不该来!
他敏锐察觉,那跟踪者又悄然尾随而来——想必是发觉方才院中少女并非叶苑苨。
然而,此刻,他人已稳稳落在院中。
隐于屋檐下的晏漓,见深非也翻墙入院后,竟呆立墙下,不禁纳闷。
刚欲出声询问,心底陡然一沉,瞬间警觉其反常,料想必有状况,遂按捺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