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她自己说的底气不足,减了半天得出这么一个让她自己都觉得扯淡的东西。
“嗯?”年歌扬起尾音。
“减肥药。”舒翘终于说了实话。
舒年歌皱起了眉头,毫不客气的训道“舒翘!你把你的脑子落哪儿了?”
舒翘一听就急了,在那头嚷嚷“哥,我看过,那个减肥药可健康了,你帮我买一瓶吧。”
年歌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撑着头叹了一声气“舒翘,翘翘,你今年十三岁,你是初中生不是小学生,不知道减肥药有副作用的吗?要减肥给我跑步去!”
“可是,我好朋友们都在减肥,我这么胖,多难看。”舒翘不依不饶的,年歌训她训的她脾气也上来了,这种年纪的小女生光是几句话根本听不进去“我被人笑你就开心了吗?”
“舒!翘!”年歌听见舒翘这样子嚷嚷就会不耐烦,因为每次这样子,舒翘就听不进去任何话,就听着自说自话,他相信不管是谁都讨厌舒翘这个臭毛病。
他沉着声音唤了一声妹妹的名字。
舒翘根本不管不顾,脾气上来了,一直显得自己多委屈,最后静下来的时候,才听到了年歌说话“再对我嚷嚷试试!”
妹妹一下子噤声,那头不久传来了啜泣声,年歌没办法再撂硬话了“我告诉你,你哥我讨厌那种瘦不拉几的女孩,还整□□着减肥,你们作给谁看。”
“哥!”舒翘不敢大声说话了,十分委屈的喊了一声。
“你不挺好看的吗?再说了女为悦己者容,你现在打扮这么好看给谁瞧?”舒年歌平缓了语气,耐心的劝慰着“骨瘦如柴,连衣服都撑不起来的时候,你是不是要找我借钱增肥了。”
那头静了好半天“减肥是女人的终生事业……”声音软软的,声音从鼻子里发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噗……”年歌忍不住笑了出来。
舒翘又补充一句“以后你的女人,我的嫂子也会要减肥的,你现在拿我做实验不是挺好的吗?”
“别拿这种虚幻的事情做借口,假!”年歌望望手腕上的表“好了,我该去上课了,你给我打消了减肥的念头,如果今年过年我回家看见你有什么异常,我保证会把你的压岁钱统统没收!”
“对了,妈妈说要去你那里,亲自找你谈谈,哥,你做好准备!”
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舒年歌站在小房间里发愣。
一想起妈妈要来这里,年歌觉得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七上八下,烦躁不堪。
突然觉得小房间的空气,一下子浑浊了许多,觉得胸膛里沉淀了许多杂质,当走出小房间的时候,这种沉闷的感觉还是没能消散许多。
坐在教室里,舒年歌盯着书本上的内容,一个字都未能看见去。
老师上课讲解枯燥的内容知识,年歌连笔记都忘了做。直到旁边那组的女生,唤着年歌的名字,他如梦初醒,精神恍惚。
“年歌,刚才的那道题的解法能借我看看吗?”做年歌身边,都习惯如有不懂的,就会问年歌,可是这回年歌回了一句“题?我忘记做了。”
年歌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字,又停了下来。
舒年歌有一个完美主义的母亲——苏慧。
在年歌的记忆力,对母亲的记忆,没有多少是让他值得留念的。
相较于温和的父亲,苏慧有着苛刻,吹毛求疵的性格。
在年歌心里,苏慧是一个有着病态掌控欲的母亲,从小他一直生活在母亲的阴影里,活在母亲完全的掌控欲里。
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吃饭,不能发出笑声,不能想其他人一家似的,有欢声笑语。
年歌和舒翘,不仅要在家里的每一餐保持利益,而且不能随意的在家里玩耍,因为在母亲的眼里,那是野孩子才会有的行为,年歌能做的只能是在钢琴前面,他能画的可以是水墨画可以是油画,但是决不能是漫画。
年歌望着窗外面的操场,他记得小时候喜欢和大家一起打球,跳沙坑,可是每次玩的脏兮兮之后,回家就是母亲的一顿责骂。
母亲说“作为一个完美的男人,要在每时每刻保持最干净完美的形象,而不是满身肮脏,大汗淋漓。”
就在上初一那一年,母亲一定要把年歌带到国外去,希望他可以受到最好的教育,可是舒年歌知道自己一旦出去了,结局更是可悲了。
他当晚收拾了几件东西离家出走,跑出去找了自己的小姨——苏心。
小姨苏心只比自己大十几岁,她一直不认同姐姐苏慧的教育,这次看见大外甥离家出走,更是在电话里责怪了自己的姐姐。
舒年歌一直记得小姨当初在电话里对母亲说的一句话“姐,爸给我们的名字,意为蕙质兰心,他希望我们做的是心性高雅的女人,不是要你把那些所谓高雅生活加诸在自己儿子身上。”
在上初中前,年歌没有自己的好朋友,因为所有的人都不敢和他靠近。
遥记得三年级那年,年歌应了同学的生日邀请,他认认真真的告诉妈妈,自己应了邀请,送个礼物就好了。
那时候,小孩子生日,最喜欢玩的便是砸奶油蛋糕。
年歌的生日,每年都是妈妈邀请他们的朋友们,邀请的小孩和年歌也永远没有话题,一群人都在讨论哪个琴弹的好,画画的好。
年歌第一次玩这种游戏,和同学们,玩的满屋子都是。
等到过了晚上八点,突然妈妈的车子停在了同学家门口,其他人不以为然,可是年歌已经站在窗口,看着妈妈从车子里出来,还是那样的高贵优雅。
他很狼狈,满身的奶油蛋糕,蹙着眉头不语。
当妈妈进了屋子的时候,正好一个同学往年歌身上砸奶油,被她一声斥责,所有的同学都愣在了原地。
“舒年歌,这就是你说的生日会?”妈妈走到年歌身上,镇定的质问他,年歌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垂下双眸,没有了刚才那般欢乐“玩这种有失礼仪的游戏,这些是没有家教的小孩才完的。”
这家的主人,同学的父母听不过去,要上前解释,可是最后还是遭来了妈妈那高傲的一顿冷嘲热讽,年歌就这样被拉走了。
他永远忘不掉第二天,他背着书包去学校。
在教室门口,遇见昨天生日会上的同学,他强笑着拍了拍其中一个的肩膀,原本两个嘻嘻哈哈的人,看见年歌瞬间掉头离开了,没有人愿意和年歌多说一句话。
整整一个星期,年歌在学校里,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没有一个同学和他说过话。
但是小孩子都是记仇不记恨的,时间久了,年歌又重新被接纳了。
他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是却没想到更大的风波从他的身上滚滚涌出。
在三年级快要结束的时候,年歌一个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摔伤了腿,被送往医院之后,查处是韧带撕裂。
母亲一边担忧着年歌的学习成绩,一边开始追查这次出事的原因。
在医院的年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他拄着拐杖回到学校的时候,一切的变化让他清晰的感觉到了。
他拄着拐杖在学校里一天,可是没有人上前帮忙,不能上厕所,不能去餐厅吃饭,因为没有人可以上去帮一吧。
年歌午休的时候,靠在桌旁,一个人沉默的坐着。
他感觉到,所有的同学,嘻嘻哈哈的路过,可是当看见他的时候,都当作空气般无视,年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是这样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窗外。
下午上课之时,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大约二十几岁,她一脸愤懑的看着舒年歌,讲课讲到一半,把书本“砰”的一声砸到课桌上。
“舒年歌,你以后可以让你妈妈不要再找学校麻烦吗?”她精致的薄唇里突然出这样一句让人心凉的话“我没有见过比你更麻烦的学生。”
“你有什么问题,能不能不找你妈妈,你一个男生怎么可以事情这么多?”班主任的话音落下,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舒年歌过了许久,终于擡起头了头,眼眶里早就已经溢满了泪水,两行泪痕刻在了脸颊上。
“我没有找过我妈妈,我也没有麻烦过你什么?”舒年歌对老师一向是尊称“您”,但是这回却没有了。“如果是我妈妈带给学校麻烦,那是她的问题,可是我没有,你不配做老师。”
他哑着声音,吐字清晰,含着眼泪,坚定的望着讲台上那高挑的女人“没有老师会教学生孤立别人。”他转头环视,那一群静静坐着的同学。
他早就知道了,老师在他住院期间,曾经告诉同学,不要和舒年歌来往。
“这辈子你都不配,以后我会把这些还给你,一点都不留。”舒年歌从未讲过狠话,但是那天的那句狠话,清晰的砸在教室里,每个人的耳朵里。
说完之后,年歌沉默着拄起拐杖,一跳一跳的从楼梯上下去,十岁的小孩,从四楼一阶一阶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