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请你离他远一点。
“你……怎么突然来了。”
时灿开口,对方没有回答。
来人望着时灿,随后皱眉打量秦泽汐。
时灿清了清嗓子,又为对方介绍,说,“他,他就是我的……助理。
之前在电话里跟你提起过。”
秦泽汐站在门口,脑袋“嗡”的一声,一下就猜到了。
他下意识拉扯自己身上的睡衣,清了清嗓子,“阿姨,您……进屋说话。”
秦泽汐往后退几步,想起自己曾经无意闯入时灿和母亲的电话,很不好意思。
“您怎么突然过来。”
时灿停顿片刻,侧身给秦泽汐介绍,“这是我妈妈,姓陈。”
时灿的母亲名叫陈秋,五十多岁,长相秀美端庄,眉眼之间和时灿有几分相似。
“前段时间给你打电话,你说不在家。
我担心你有事,来看看。”
“嗯,出差才回来。
我本来打算休息几天再回去跟您吃饭。”
时灿主动解释,迎上去说,“妈,进屋吧。
我的助理马上就走。”
秦泽汐心里咯噔响,时灿一再强调“助理”,无非是急于撇清关系。
可两人身上的睡衣骗不过去,长眼睛的都能看出端倪猫腻。
秦泽汐余光和时灿的视线交会,而后清了清嗓子说,“我给陈阿姨倒水。”
说完,秦泽汐快速洗了个杯子倒入温水,然后转身朝着里屋去。
进屋收拾被褥,而后脱掉睡衣换上t恤,秦泽汐的动作一气呵成。
关于陈秋,时灿对秦泽汐提起过,但浅尝辄止、隔靴搔痒,压根没说任何可以参考的内容。
缺乏前期了解,此时便难以应对。
秦泽汐整理了一下头发,做了十足的心理建设。
他正打算走出去,忽而听到客厅中起了争执。
准确的说,是时灿母亲在发难。
“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声音具有穿透力,还夹杂着一言难尽的愤懑,“我以为这几年你学乖了,为什么又开始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那个助理……”秦泽汐听不清楚,不知是阿姨有意放低了自己的音量,还是怒其不争说不下去了。
他轻手轻脚走到卧室门口,探头望向客厅。
只见陈秋一手拿着秦泽汐的画作《欲情》,打量片刻确定画中人,随即擡高声音,更为激动:“你说的工作就是这些?你不是早就不做这些了吗!”“……”时灿没有回答,难以解释。
“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母亲情绪上来,看着时灿皱眉质问:“你每个月打给我的钱,就是这样换来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些钱我不会要。”
时灿的母亲不同意他做模特,难怪看到那幅画会怒上加怒。
模特圈子里,这是常有的事。
可以说大多数裸体模特的家人都看不上这个行业,甚至是强烈反对亲人从事其中。
伴侣因为知道了真相而分手离婚,父母因被指指点点而斥责愤怒,还有些少不经事的孩子因家长从事裸模行业而擡不起头,被人戳着脊梁骨。
在旁人眼中,裸体模特约等于用自己的皮肉挣钱,道德败坏。
他们是艺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为画家提供灵感和构思。
可到头来,画作的褒奖都归于艺术家。
作画之人因美轮美奂的作品而名声大噪,其中的模特却无人问津,甚至一直活在阴影之中。
他们怕被认出、无法对亲近的人放下心防,需要隐瞒职业躲过旁人的有色眼镜。
秦泽汐曾看过一个新闻:一副得奖油画中的裸模被旁人认出来,导致模特生活受到影响,连在小学教书的工作都难以保持。
女孩子被无数家长窃窃私语、冷嘲热讽,骂她不像老师,没有一点为人师表的道德底线。
时灿的母亲,不过是众多“家人”中的一个罢了。
她的言辞与故事中的那些无异,多的则是成年累月的疲惫和焦虑。
与丈夫离婚,独自照顾十几岁青春期的孩子,陈秋经历的比想象的还要多。
几年前,陈秋发现时灿的性向,之后还发现他做裸体模特。
自此,母子便开始了一场拉锯战。
旷日持久。
双方都累了,做儿子的看着母亲不断憔悴,索性选择欺骗,省去了口舌。
母亲理解不了儿子选择的职业,儿子则无法说服想法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到底什么时候又开始了?还是这几年你都在骗我?”“我……”时灿终于开口,觉得既然被发现了,也没必要再说谎。
他深吸一口气,言简意赅说:“这几年没有间断,主要是学校的课程。
我不以当模特为生,我——”时灿话还没说完,母亲已经失去耐心。
“张口闭口又是‘模特’,你这明明就是出卖身体。”
一个“又”字,是对时灿的埋怨,更是在表达:相同的对话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耗尽心力。
母亲将《欲情》重重地扔在地上,眼中闪现泪水:“如果不是我突然来找你,你是不是有充足地时间把画收起来,然后一直骗我?”“妈,你做什么!”时灿弯腰捡起画作,很是心疼。
《欲情》的右下角因为撞击而裂开,画框带着画布扯出一道口子,“您不必担心,我现在很好。”
“为什么不能过正常的生活?像个正常人,有一份正常的工作!”时灿念秦泽汐还在家里,不想起争执,清了清嗓子说,“妈,我们先不说这些可以吗,过几天有时间我去看你。”
“你别想打发我,又准备骗我吗。”
陈秋眼眶红了,不知还能怎么劝诫儿子,“我现在也不指望你结婚生子,我明明已经妥协了,可你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母亲见时灿把手里的画视为宝贝,心中难受便想要夺过来,“你就不能离‘画’远一些吗?!”时灿不愿松开《欲情》,母亲则更为用力。
眼看两人拉扯了几下,秦泽汐再难躲藏于房间之中。
他推开门,快步走到时灿的面前。
秦泽汐拉住时灿的右手,将他护在身后,进而看向陈秋说:“阿姨,这幅画是我画的,也是我非要送给他。
您别生气,别责怪他。”
陈秋愣了一下,反应片刻看向时灿,目光里是难以言喻的惊讶。
她沉默了许久,好像在组织语言,又好像难以接受秦泽汐的职业:“你怎么又和一个画家搅合在一起?你当初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自己都忘了吗,好不容易正常起来,还要重蹈覆辙?!”“好了,妈,别说了。”
时灿深吸一口气,不想将秦泽汐牵扯到争执之中,“您过来也挺长时间的,坐着休息吧。”
时灿看向秦泽汐,下达逐客令,以示保护,“这里没事,你先回去吧。”
“不用,我不想在你这里多留。”
陈秋转身往门口走,与秦泽汐擦肩而过时说:“我很反对他喜欢男性,但我必须尽全力接受,因为我希望他不要那么痛苦。
但是我不能接受他回到几年前,所以请你离他远一点。”
秦泽汐本想以自己的离开让阿姨留下,奈何陈秋执意要走。
看着她负气离开,时灿放心不下,连忙换了鞋子追上去。
秦泽汐拿过衣架上的外套,也赶紧跟上去。
陈秋出了门便低头抹眼泪,头也不回朝着小区外而去。
时灿快步追上去,想和母亲解释,开口的瞬间又不知能说什么。
除了欺骗,还能有什么?“我过两天去看您。”
时灿看着母亲上车,站在路边发呆,心情难以平复。
秦泽汐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直到小轿车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才来到时灿身边,“回去吧。”
秦泽汐将手里的外套搭在时灿肩膀上,免得他穿着睡衣着凉,“别一直站在这里。”
时灿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呼出。
他“嗯”了一声,随即将眼中的神伤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