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质奶爸音痴阿猫

第6章

向杰连滚带爬地闯进客厅的时候,引起一阵不小的动静。

何亚宁顺势扭过头来,带着冷雾的眼神落在向杰的下巴处。

向杰“咕咚”一声,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心虚的唾沫。他抓了抓汗湿的手心,尴尬地冲何亚宁挤出一抹笑容,“早。”

何亚宁擡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七点零五分。向杰正犹豫着,“叮”的一声,餐桌上的面包机完成工作,把向杰从沉默中惊醒。

“我我我来!!”向杰见何亚宁准备取面包,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要做什么。

何亚宁被他吓了一跳,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洗手!”

ok,fe。向杰的爪子已经按在了刚烤好的面包上,何亚宁的脸色顿时臭不可闻。

“对、对不起……”向杰缩回手,“我重新烤……”

“不用。”何亚宁伸手理了一下额头上落下的一缕发丝,“我自己来。”

被讨厌了。向杰在心里给自己判了死刑。工作第一天就能成功得罪老板,他也算破了一项记录。

向杰泄了气,整个人蔫蔫的,仿佛霜打的茄子,转头准备去洗漱间洗把脸。

“帮我热两杯牛奶吧。”他听到何亚宁在身后轻轻叹了口气,“牛奶在冰箱里,用那个白色的小奶锅--没问题吧?”

向杰马上精神起来,“没问题!”

早晨七点半,何亚宁带着小竹出门。向杰微笑目送父女俩离去,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他才长出一口气,“哎--”

他原地蹦了两下,试图把刚才的沮丧一并蹦出体外。与何亚宁相处的压力显而易见,他简直就像是学校的教导处主任,时刻用批判的眼光来审视着向杰的一举一动。向杰双手手指交叉,反向抻了抻手臂,转身回到屋内。

何亚宁的家不小,三室一厅,南北通透。初冬的暖阳升起,仿佛融化了的枫糖,漫过高楼的屋顶,流过大街小巷,甜美地裹挟着这个世界。

餐盘随意地摆在餐桌上,果酱的盖子没有盖上。向杰想起何亚宁小心翼翼地往面包上抹草莓果酱的场面,觉得有点儿三观崩裂。

他轻轻笑了笑。

屋子装修得很温馨,鹅黄色的主色调,也许是因为家里有小孩。那孩子除了昨晚的第一面,向杰在吃早饭的时候才又见到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见到向杰,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干活干活!”向杰捏着拳头给自己打气,漫无目的地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尴尬地发现,自己居然没什么好做的。

衣服已经洗晒好,招招摇摇地挂在阳台上。木地板上了一层蜡,干净而温暖。向杰愣了一下,抓了抓后脑勺,只好端着餐盘进了厨房。

看来,他所需要做的,还真只是做饭。

向杰站在实小门口,解释了八百遍自己就是来给小朋友送饭的,那个戴着眼镜的保安大叔还是对他将信将疑。

“几年几班的?叫什么名字?班主任哪位?”

连珠炮似的提问直接把向杰砸得晕头转向。

“名字叫何竹韵,年级……”向杰头脑发蒙,他仔细回忆着小竹的模样,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向杰抓狂地挠了挠脖子,他上哪知道这消息啊!

保安的眼神逐渐怀疑,向杰额头上淌下一滴汗珠,冲保安讪笑道,“我、我是她乡下来的大表哥,真的,她爸爸叫我来的。我第一次来,不了解情况。”

也许是向杰长着一副善良的面孔,也许是他态度诚恳谦逊,保安稍稍松了松口,“她爸爸谁啊?”

这题向杰会,他赶紧道:“何亚宁,就是他!”

“哦,是何老师。”保安的神色忽然敬重了起来。

“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向杰把手机摸出来了。

“不不不,这么小的事儿就不用麻烦何老师了,来,登记一下。”保安大叔突然热情了起来,“三年三班,顺着这个斜坡上去,白色的那栋楼。”

如果忽略掉小姑娘和她亲爹一样臭臭的脸色,如果忽略掉十二点还没吃午饭这样的惨痛事实,如果忽略掉蒋芳打来的电话,向杰大概可以觉得,自己这大半天,算是完满的。

铃声孜孜不倦地响了一个回合,正当它准备扯着嗓子唱第二遍的时候,向杰还是接了电话。

“你干什么去了?”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向杰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声音懒洋洋的,“我不是说了嘛,我来海市工作了。”

蒋芳冷笑一声--虽然向杰看不见她的脸,但他几乎百分百确定,那丫头现在绝对是在冷笑,跟迎面吹来的北风似的,“你能找什么工作?”

“你什么意思啊?”向杰顿时不满,“合着就你们学霸能找到工作是不是?”

“向杰,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蒋芳的声音缓和了下来,“你怎么就突然跑海市去了呢?当时不是说好,一起回家工作的吗?”

向杰愣了一下。

是,当初他是这么说过。他和蒋芳是同乡,临近毕业的时候都在发愁找工作。不知道是谁提的,也别做什么北漂南漂了,老家虽然是个二线城市,但过过小日子也实属不赖。

“……我我这不是觉得,来海市机会更多么,”向杰不觉有些磕巴,“再说了,我以前不老跟你说要杀回来嘛……”

蒋芳又好气又好笑,“向杰,你还是小孩子啊?你现在在海市,那我呢?我怎么办?你知道我刚出差回来,就听到你离家……去海市,是个什么心情么?”

蒋芳好像憋了很久,这个电话不过是一个发泄的出口,让她长久以来积攒的怨言一并倾泻而出。

向杰静静地听着,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蒋芳说得对,他是冲动的,离开家的时候,脑子里压根就没想过,她要怎么办。

“你这样真的让我很失望……”蒋芳在电话的那一头带着哭腔,“向杰,我真的怀疑,我们还能不能继续走下去了。”

向杰觉得自己必须得说些什么,去挽留,去道歉。可是挽留和道歉有什么用呢?在这之前,他已经这样做过不知多少次。

一阵冷风吹来,把他的衣服吹得鼓鼓囊囊的,好像一张饱满的帆。向杰站在车水马龙的冬天的街道上,张了张口,“对不起,我觉得我太耽误你了。”

对方安静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根本给不了你什么。你说得对,我幼稚,扶不上墙,和我在一起纯粹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向杰忽然觉得这话才是他一直该说的,脑子里混沌的思路终于逐渐清晰了起来,“我们……要不就,算了吧。”

向杰杵在安全岛上,身后的一辆自行车不耐烦地打响了转铃,他不得已往旁边挪了一挪。很快这里聚集了一大群人和车。他被裹挟着,哪怕他明明不想过马路。

蒋芳在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可能哭了,也可能在骂他,但向杰没有听到。不知道过了多久,向杰才回过神来,电话里已经是一片忙音。

他有些愣愣的,绿灯亮起,匆忙的行人擦着他的肩膀往对面赶。有人低声咒骂了一句,向杰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骂他。

他和蒋芳分手了。

他提的。

可是心里却很痛。血淋淋地撕开,像是撒了冰渣子,一点一点地碾。

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他回过神,是何亚宁。

“喂、喂?”向杰的嗓子有点儿哑,他使劲清了清喉咙。

“小竹拍给我看了,今天的午餐。”何亚宁的声音仍是淡淡的,不带一丝涟漪,“很不错。以后维持这样的水平就行。”

向杰愣在原地。

何亚宁又说了几句,他才迅速回过神。

一股又酸又甜的滋味迅速涌了上来,像是潮水一样凶狠地拍打、挤压着他的眼眶。

“谢谢。”向杰听出自己已经有点儿哽咽,他仰了仰头,太阳这会儿大概已经躲在云层后边儿去了,只剩下隐约的光的影子。

“谢谢!”他吸了吸鼻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