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再波谲云诡的阴谋,倘若与他无关,终究都是云淡风轻。

相反,任何属于他的风吹草动,在我这里都变成了暗夜惊雷,令人恐惧的轻而易举。

——2016年5月10日

老老实实的交朋友是陈路自小所在的生活圈子绝对不会存在的事情,所以他并不惊讶在餐厅所发生的一切,只是并不多言的站在母亲旁边当她最坚实的后盾,若说内心唯一有些纠结的,就是不解mayer为何如此不得体,家务事再动人,也不需要拿到外人面前来演,是什么让他如此失态,或是如此故意?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车声。

陈路侧头看向玻璃透入的夜色,像是意识到了林亦霖的状况,立刻皱起了眉头,将脑海中刚刚才成型的思索立即抛之身后,快步走了出去。

认识陈路以后,林亦霖早就将出格的事看习惯了,所以即使坐在飞驰的跑车中并不知去往何处,也没有惊慌的大呼小叫,只是淡声警告道:“停下来,我身上有手机,想搞到报警那么难看?”

Leo从后视镜投来个平静的眼神,伸手按下方向盘上的一个按钮,而后笑了笑:“多谢提醒。”

林亦霖眼睁睁的看着手机失去信号,无语:“你想怎么样?”

“心情不好,随便聊聊天。”Leo并没有讲他带到很远的地方,忽然间就将车拐进路边的草地,也不管沿路的灌木有没有将他昂贵的跑车划伤,跌跌撞撞的便在郊区的野地里胡乱的开着,直到看不见恼人的公路了,才猛得踩下撒车。

跑车的顶盖渐渐掀起,露出了星辰璀璨的夜空。

林亦霖几乎是在呼吸到冷空气的那一刹那便跳出了车子,正准备卖出的脚步又被Leo的一句问话阻住。

“是不是陈路或者我爷爷对我的态度,都让你觉得我很可悲?”这位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的家伙认真的说。

“别人觉得你可不可悲重要吗,人只要自己不可怜自己便好了。”林亦霖回答。

Leo笑了,点起支烟,并没有吸,只是安静的将它架在车边无声的燃烧:“我这个人没什么父爱,像你一样,这辈子得到的所有肯定和支撑都是年少时母亲给我的,这点倒不如你。”

“你想表达什么?”林亦霖的家事如今也算是人尽皆知了,还好他内心够强大,不至于依然为之动摇。

Leo道:“只是知道了你的过往,让我觉得你有些亲切。”

林亦霖收起所有多余的表情,轻声问:“所以呢,你想跟我说什么,你不满,你委屈?你觉得所有人都对你不公平?让我对你惺惺相惜?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所以才需要我们努力的活着,去放弃那些根本就没有任何实际作用的喜怒哀乐,讲实话,我根本就不曾觉得你可悲,你比很多人幸运多了!不管是你认为陈路年少时的光环和任性伤了你的自尊,还是爷爷的残酷无情让你感觉不到温暖,都不会有上帝来替你做主的!这些感情压根没有用,为什么不放下,做你该做的事情?”

“我喜欢你的冷漠,这冷漠比在陈路面前唯唯诺诺的你可爱多了。”Leo并未因他的话恼怒,仍旧挂着其妙的笑。

“如果你把爱情理解成这个样子,我也没什么话好说。”林亦霖说。

“看,提起陈路,你就变得很愚蠢。”Leo道:“好了,我不跟你做温馨聊天的好gay蜜了,把你带出来只是想邀请你加入我的阵营,当然,是在商场上。”

“我不会参与做生意的事。”林亦霖反问:“再说你哪来的自信对我讲这些话,如果我愿意帮,也只愿意帮一个人。”

“因为我虽然不喜欢你愿意帮的那个人,我爷爷对他和他的母亲却是赤裸裸的厌恶啊。”Leo吸了口手中的烟:“有机会再聊吧,既然你不愿意坐我的车,那我就先走了,这个送你。”

讲完他丢出个信封,踩下油门就碾压向了前方更黑暗的荒地。

林亦霖呆呆的听着跑车的声音越来越远,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拿手机照着捡起了Leo留下的东西,手机信号失去屏蔽又再度恢复,很快,陈路的电话便拨了过来。

原本好好的家宴又是荒诞收场。

等到林亦霖被接回来再送走颜清薇,时间已经很晚了。

陈路的脸色始终不好看,他在小林子面前,总是那么容易便喜怒于行,直至看见小林子从浴室出来暖洋洋的的洗去了满身的寒气,语气才变得缓和:“你没吃饭,肚子饿了吧,我去给你做意面好了。”

林亦霖拿浴巾擦擦凌乱的湿发,嗯了声,露出笑来:“别胡思乱想的,今晚的事也没什么,Leo应该很生气,才会跟我吵起来,又把我扔在那里,不是没出意外吗,相信他很快就会来道歉的——如果还有这个闲功夫的话。”

陈路的心情有点乱,半晌摸了下他的脸:“恩,不想把你卷进这些无聊的争吵里,先休息下,一会儿面就好。”

林亦霖点着头看他走出卧室,然后才从容不迫的从自己脱下来的牛仔裤兜里找出那个被叠着藏起来的小信封,打开一看,是个外国男人的照片,付着一个邮件地址,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信息。

林亦霖很疑惑,呆想了半晌,又把这些东西夹到自己的公文包里,而后走下楼去,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烹饪的陈路和做其它事情的陈路一样,看起来优雅又富有条理,好像没有任何意外会打扰到他的节奏。

林亦霖靠在厨房门口呆看了会儿:“你有没有想过,和我回北京啊?”

陈路把意面放进水里,没有多问,像是了解他的心情一般回答:“你想回的话,随时都可以,就算现在也可以。”

“我随便讲讲的,只是有点怀念小时候。”林亦霖把浴巾搭在椅子上,顺手帮他调味肉酱:“以前遇到的事,都很简单。”

陈路拿过他手里的勺子,看向他的眼睛:“不管以前还是以后,所有的事对我都很简单,除了你。”

林亦霖笑了下:“我怎么了?”

陈路说:“你答应我,永远对我诚实,就算事实不尽人意。”

林亦霖移开目光,想了半天才重新和他对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