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爱太简单,简单的不能欺骗作弊。
爱太沉重,沉重到占据所有心神。
爱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一旦拥有了爱的人啊,就已经忘记前半生所有井井有理、有理有据的价值评判了。
——2017年1月30日
“今天是中国的春节,我刚刚看了你的紫微斗数,你该转运了。”宁泽已经穿上了橙色的囚犯制服,脸上却露出不太应该属于他的笑意:“你打算怎么过节?”
藤井宏被关入监狱后,便得到了个整理图书的轻松工作。
他麻木着脸推着手推车,瞪了眼这位从拘留时便没脸没皮的跟着自己的家伙:“什么怎么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坐牢。”
“那又怎样?”宁泽抢先一步帮他把捐赠得来的百科全书搬上书架,麻利的干完后拍拍手说:“Leo死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藤井宏从不回应任何人对自己和Leo关系的猜测。
“林亦霖也该死了,我觉得你已经够了。”宁泽笑了下:“出狱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去找颜清薇的麻烦的。”
藤井宏忍不住露出你是哪根葱的表情,沉默不语。
“你去过中国吗,去中国就一定要到杭州,那是最舒服的城市。”宁泽接着笑。
恐怕他的家人看到,简直会认为这是那个不懂事的宁云。
藤井宏心累不想讲话,看到了休息时间,便坐到图书室冰冷的椅子上去吃监狱发的三明治。
“过年要吃饺子啊,你们日本人真是不讲究。”宁泽赶快坐到他对面,把家人刚刚送进来的餐盒放到他面前打开。
热气腾腾的莲藕猪肉馅被筷子夹开,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藤井宏已经好几天没吃过有温度的东西了,他擡眸看向这个总是守在身边,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的陌生人,终于伸出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
“你是野人吗?”宁泽把筷子塞进他手里:“吃吧。”
宁泽得到的消息没错,入院后林亦霖的身体状况一直都不太稳定,即便转到了纽约市最好的医院中,也没有苏醒的迹象,近来短短三天之内就经过了两次急救,器官渐渐有了衰败的迹象,死亡几乎是随时可能发生的情况,但每次主治医生检查过各项指标后,都很难对焦躁的陈路言明事实。
中国文化越来越多的影响着这个世界,大年三十虽然没有假期,但仍有很多医护人员下班后出去约会过节了,只剩下些值班的护士在外吃着简餐,凑在一起聊着网上最新的八卦。
始终没办法安心养伤的陈路又自己推着轮椅过去看小林子,冷着脸到了床边,眼神瞬时间就温柔了下去。
“春节快乐。”大少爷拿出珠宝公司刚刚送来的婚戒,很小心的带在他插着针头的纤细的手上,小声道:“之前的戒指被你弄丢了,你答应我永远不会摘下去的。”
这戒指和他们结婚时订做的一模一样,钻石闪着低调又奢华的光。
可惜小林子没有半点反应。
“我爱你。”陈路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上,小心的握住。
所有事情都是因为颜清薇而起,或许自己也加深了埋在Leo内心深处的仇恨,但和林亦霖真的没有一丝关系,结果却又是小林子伤的最惨。
“真不知道上辈子你欠我什么了。”陈路眯起深邃的蓝眼睛微笑:“要是你太痛苦的话,我可以让你走,别再为我继续痛苦下去了。”
他忽然在这没人的时刻静静地流下一滴眼泪:“下辈子,我再还你我欠你的,你可一定要来找我啊。”
林亦霖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陈路侧头看向那些机器屏幕上微弱的生命信号,想起昨天小林子心跳停止,又是电击,又是打肾上腺素,折腾的医生精疲力尽才捡回半条命的事情,心里面的感觉实在没有办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
现在再想想小时候的爱恨情仇,多傻啊。
为了无用的喜欢与不喜欢,得到与得不到,就会气的寝食难安。
其实生命中很多东西都很虚幻,林亦霖几乎是陈路活了半辈子为数不多的真实,却也难免要有告别的时日。
“他们劝过我了,就算你醒来了,也不一定会好,而且会很难受,我舍不得你难受。”陈路继续对着小林子自言自语:“可我真的也舍不得你走,我想把我剩下的生命都分给你,哪算只能换来一天,我们就在一起一天,然后一起死,一起闭上眼睛,谁也不会伤心。”
病房里全然静寂。
“妈的,长这么大从来没因为别人哭过。”陈路失笑着擦了下脸,把林亦霖的手放好,又帮他盖好被子,接着便靠在轮椅上休息。
这段日子他都是这样在这儿过夜,等到睡着了,才会被保镖推回自己的病房。
窗外又下起雪了。
从前大少爷很喜欢下雪的,但是现在他看到白色的雪花就很难受,总是觉得若不是它们的寒冷,也许小林子就可以熬的下去。
这种难受打心里一出现,刚刚有的半丝睡意就没了,陈路伸手把窗帘关上,坐在黑暗里说:“我给你唱歌吧。”
讲完他就自顾自的哼起林亦霖喜欢的旋律,打发起眼前这一分一秒都很难熬的时光。
其实小时候大少爷没喜欢过任何在众人面前表现的事情,颜女王逼着他学的那些艺术课似乎全然打了水漂,直到后来林亦霖说喜欢他唱歌,他才爱起了唱歌。
陈路就是没办法的喜欢所有能被林亦霖欣赏的行为。
可惜,这个最欣赏他的人,多半要离开了。
刚刚勉强忍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陈路唱的泣不成声。
他实在了解自己,他知道没有林亦霖自己根本没办法好好地独自活下去,或许此时脑海中自杀的懦夫之名,和颜清薇的日后孤独,远比小林子的结果更令大少爷难过,因为失去了挚爱,他真的不想做一个坚强的人了,童话里的小王子能够离开玫瑰去远行,陈路却做不到,他比谁都明白,从第一次在电梯里吻过林亦霖起,他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有血有肉,满身弱点的凡夫俗子。
实在太没用,可这就是事实。
歌声早在痛哭中停止了。
但另一个声音又不知何时悄然响起:“陈路……”
轻飘飘的,仿佛是幻觉。
但是陈路却很真实的感受到,搭在自己腿上的毛毯边缘被很小的力气抓了下,他慌的想起身,却狼狈的摔在地上,幸而成功的又握住了林亦霖的手。
这次那只手,有了微微回握的力气。
真的是林亦霖在讲话:“是你在哭吗……不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