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狂士张墨轩

第14章 安抚丫鬟巡视庄田

秋月用力地点点头,胡乱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搜索: 今晚吃鸡 本文免费阅读

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向上翘起,露出了一个带着羞涩和真切欢喜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雨后初晴,干净又明亮。

她再看方寒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不再是过去那种单纯的、深入骨髓的下人对主子的敬畏和恐惧。

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一种发自内心的依赖和信服。

这一刻,她无比确定,眼前的少爷,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也和她从别人口中听过的所有高高在上的主子,都不一样。

方寒见她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心里也踏实了。

他没有浪费时间,趁热打铁,开始问起了正事。

“对了,秋月,咱们这庄子上,大概有多少户人家?能下地的,能干活的,大概有多少人?”

秋月歪着脑袋,努力回忆着,小脸上带着认真思索的神情,还伸出细嫩的手指头,轻轻地掰着数。

“回少爷的话,”她下意识地改了口,随即小脸微微一红,但语气却轻快了不少,“大概有十几户人家吧。”

“人嘛…能干活的男丁大概有三十多个,妇人也有二十来个,还有些半大的孩子和老人,加起来,应该有百十号人。”

“具体的账目和人丁名册,于伯那里都记着呢,最清楚,奴婢…我就记得个大概。”

方寒点点头,心里有了数。

十几户,百十号人。

规模不大,但在这个时代,对于一个破落户来说,已经是相当可观的一笔潜在资源了。

“这些人,都是咱们方家的庄户?签了契的那种?”他又确认了一句。

“嗯!”

秋月肯定地点头,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

“都是好几代人都在咱们庄子上种地的,签的是死契。”

“要是没了方家这块地,他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日子只会更难过。”

家生子,签了死契的庄户。

方寒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这就是最可靠的自己人。

他们的命运,已经和方家这艘破船牢牢捆绑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样就好。”

方寒心里彻底有了底,一个计划也随之清晰起来。

“我打算,从庄子上挑十个年轻力壮,最好是胆子大、身手还算利索的后生。”

“以后就不用下地了,留在宅子里,当家丁护院。”

“啊?”

秋月吃了一惊,清澈的眼睛瞪得溜圆。

“少爷,要招家丁护院?”

“嗯。”

方寒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眼神锐利。

“咱们现在做的这东西,你也看到了,是能换大钱的宝贝。”

“但宝贝这东西,也最招人惦记,尤其是招那些心黑手狠的贼人。”

他想到了王家那条毒蛇,更想到了这门技术一旦泄露可能引来的滔天祸患。

“没有看家护院的人手,万一真来了歹人,咱们拿什么抵挡?”

“光靠于伯那个老胳膊老腿,再算上你我,怕是连塞牙缝都不够。”

他必须尽快建立起一支属于自己的,绝对忠诚的力量。

哪怕只是十个拿着棍棒的庄稼汉,也比手无寸铁要强得多,至少能在关键时刻争取一点时间和机会。

秋月听明白了方寒话里的深意,小脸上也瞬间染上了担忧之色,她想到了那些关于山贼土匪的可怕传闻。

她用力点头,小拳头下意识地握紧。

“少爷说的是!是该找些人手护着咱们!”

“那…少爷打算什么时候去庄子上挑人?”

“就现在吧。”

方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去庄子上转转,亲眼看看情况。”

“顺便,也该让乡亲们知道,方家还没倒,我这个少爷,还在。”

他拍了拍秋月的肩膀,语气带着鼓励。

“你继续看着火,记住我教你的要点,别让它灭了,也别烧得太旺,注意安全。”

“有任何不对劲,或者酒快接满了,就大声喊我。”

“嗯!少爷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呢!”

秋月挺起小胸脯,一脸认真地保证道。

方寒这才迈开步子,朝着祖宅后面,庄户们聚居的方向走去。

方家的庄子,其实就在祖宅后面不远处的一片坡地上。

十几户人家,稀稀拉拉地散布着。

房屋大多是夯土为墙,茅草盖顶,显得低矮而破败,在清晨的微光下透着一股子萧瑟。

田地看起来也并不肥沃,土色泛黄,零星散落着一些顽强的野草。

方寒一路慢慢走过去,脚步不快。

田埂上,零星有几个早起的庄户正在劳作。

远远看见他的身影,都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

男人们慌忙脱下头上的破草帽,远远地就躬下身子,头颅低垂,不敢直视。

妇人们则赶紧拉着身边衣衫褴褛的孩子,悄无声息地退到路边,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属于乡野的味道,是泥土的腥气、牲口粪便的臭气,还有陈年茅草腐烂的气息混合在一起。

这就是他现在拥有的基本盘。

一群贫穷、卑微、麻木,却又与他命运紧密相连的人。

方寒没有摆出任何高高在上的少爷架子,只是平静地走着,目光沉静地扫过这片贫瘠的土地,和土地上那些同样贫瘠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正在费力锄地的老农身上。

头发花白,背脊佝偻得几乎要折断,身上的粗布短褂补丁摞着补丁,颜色都已混沌不清。

他走了过去。

那老农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一颤,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差点脱手,扔下农具,双膝一软,就要直挺挺地跪下去。

“老人家,不必多礼。”

方寒及时伸手虚扶了一把,阻止了他这刻在骨子里的动作。

他的声音,刻意放得平和,不带丝毫上位者的压迫。

老农战战兢兢地站直了些,头却埋得更低,那双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全是黑泥的手,紧张地在身前无措地搓着,根本不敢抬头看方寒一眼。

“老人家贵姓?在这庄子上多少年头了?”

方寒的语气温和得像是在闲话家常。

老农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受宠若惊的慌乱,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地回话。

“回…回少爷…小老儿…姓…姓田…打…打记事起…就在这儿了…”

“最近庄子里还算太平?”

“太平…太平着呢…”

“地里的收成如何?家里人都能吃饱肚子么?”

方寒问得很细致,目光平静,带着一种纯粹的关切,没有半点审视的意味。

田老汉被问得有些发懵。

少爷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关心起他们这些泥腿子的吃食来了?

他愣愣地,飞快地抬眼皮瞥了方寒一眼,触及对方平静的目光,又像被针扎了似的,赶紧低下头。

“托…托少爷的福…还…还过得去…”

声音干涩嘶哑,是长年累月风吹日晒和辛劳留下的印记。

方寒又和旁边几个闻声凑过来,却又畏畏缩缩不敢靠近的庄户聊了几句。

问的也都是些家长里短,年景收成,家里几口人丁,半大的小子多大了。

他没有端任何架子。

甚至还尝试着,就着阴晴不定的天气,说了句半带玩笑的话。

庄户们先是齐齐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像是没听懂。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脸上是憨厚中带着十二分拘谨和惶恐的笑容。

气氛,似乎因此而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但那份世代相传、深入骨髓的敬畏,依旧像一道无形的厚墙,横亘在他们与方寒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