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全部忙完,天色已经蒙蒙亮,透着一股子灰败。本文搜:e小说 免费阅读
方寒打发疲惫不堪,却又难掩忧虑的于伯和秋月先去歇息。
他自己也简单冲洗了一下。
脸上、手上沾染的泥灰被洗去,露出略显苍白的皮肤,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躺在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枕头更是硌得慌。
可方寒却出奇地睡得踏实,甚至可以说是沉。
或许是身体真的累到了极限。
又或许是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迈出关键一步后,得到了一丝短暂的松懈。
梦里光怪陆离。
不再是昨日那般被恐惧和绝望追逐。
而是金碧辉煌,琼楼玉宇。
他穿着绫罗绸缎,身边美酒飘香,似乎有无数模糊而窈窕的身影在殷勤伺候。
他端着琉璃盏,正要痛饮。
忽然感觉有人在轻轻拉扯他的衣袖。
有点烦。
方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想把那扰人清梦的家伙赶走。
可没过一会儿,那拉扯感又来了。
一次,两次,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执着。
他皱着眉,正想睁眼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扰他的好梦。
“少爷?少爷?”
一声轻柔又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呼唤,如同细针,刺破了那华丽虚幻的梦境。
方寒猛地睁开眼。
眼前哪有什么琼楼玉宇,美酒佳人?
只有一张稚气未脱,却写满了担忧的小脸。
是秋月。
小丫头正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紧张地看着他。
方寒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残存的梦境碎片还在脑海里盘旋,与眼前这破败的现实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床边的小丫头。
十四岁的年纪,身子还没完全长开。
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梳了个双丫髻。
但那眉眼,已经初具秀丽的轮廓。
皮肤虽然因为营养不良而略显蜡黄,可五官却很精致。
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得像山涧的清泉,此刻正倒映着他的身影,带着纯粹的担忧。
这丫头,若是好好养养…
念头刚起,方寒就猛地甩了甩头,暗骂自己一声。
都什么时候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驱散那些不合时宜的杂念,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什么时辰了?”
秋月被他刚才那一下吓了一跳,连忙小声回道:“回少爷,已经巳时一刻了。”
巳时一刻?
差不多是上午九点多了!
方寒心里一惊,竟然睡了这么久!
他连忙翻身下床,也顾不上让秋月伺候,自己手脚麻利地穿好那身半旧不新的长衫。
走到脸盆架前,用冷水胡乱抹了把脸。
冰凉的水意刺激着皮肤,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铜镜里映出一张年轻却带着几分憔悴的脸。
眼神里,却燃烧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火焰。
今天,是他计划实施的关键一步!
成败在此一举!
他随手拿起旁边放着的柳枝和青盐,动作依旧有些生疏地清理口腔。
那苦涩咸腥的味道再次提醒着他,这里不是那个可以随时享受现代便利的世界。
漱了口,将用过的柳枝丢掉。
方寒深吸一口气,不再耽搁,大步流星地冲向后院。
后院里,那个连夜赶工垒砌起来的土灶,虽然歪歪扭扭,其貌不扬,但在方寒眼中,却闪耀着希望的光芒。
于伯已经等在那里了,老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忧虑。
“少爷,您醒了。”
“嗯。”
方寒点了点头,目光直接落在那套拼凑起来的简陋蒸馏设备上。
一个大铁锅。
一根弯曲的铜管。
一个收集用的木桶。
连接处用湿泥巴糊着,看起来粗糙得可笑。
但原理,是没错的。
“开始吧。”
方寒没有废话,直接动手。
第一步,检查。
他仔细查看铁锅内部,用干净的布擦拭了好几遍,确保没有任何杂质。
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影响最终成品的品质。
然后,是倒酒。
于伯在一旁搭手,两人合力,将一坛坛浑浊不堪,散发着刺鼻酸馊气味的劣质水酒,小心翼翼地倒入铁锅中。
那酒液浑浊得像泥浆,闻着就让人几欲作呕。
于伯看着这些几乎花光了方家最后家底买来的水酒,心疼得嘴角直抽抽,眼神里全是困惑和不安。
少爷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这玩意儿,真的能变成什么好东西?
方寒却仿佛没看到老管家那纠结的表情,他的注意力完
全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
将锅盖盖好,用湿泥将缝隙仔细封严。
再将铜管的一端,严丝合缝地连接在锅盖预留的出口上。
铜管的另一端,则斜斜向下,插入旁边那个大木桶的桶口。
这个木桶,就是简易的冷凝收集器。
为了增强冷凝效果,方寒还让于伯准备了大量的凉水,不断浇在木桶外壁和铜管上,进行物理降温。
一切准备就绪。
方寒的目光,落在了土灶的灶膛口。
“点火。”
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于伯虽然满心疑虑,但还是依言,将引火的枯草塞进灶膛,用火折子点燃。
火苗舔舐着干燥的柴火,很快熊熊燃烧起来。
橘红色的火焰,映照在方寒专注的脸上,跳跃着异样的光彩。
秋月也站在不远处,好奇又紧张地看着。
她完全不懂少爷在做什么,只觉得那些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地响,还有那难闻的酒味,让她有些不舒服。
但她看到少爷那认真的样子,又觉得莫名的安心。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土灶里的火烧得很旺。
铁锅里的水酒开始升温,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一股更加浓烈,带着些许灼热感的酒气开始弥漫开来,比之前的酸馊味更冲。
方寒紧紧盯着铜管的出口,眼睛一眨不眨。
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成败,就在此一举!
温度必须控制好。
火太小,酒精蒸发不出来。
火太大,水蒸气会过多地混入,影响纯度,甚至可能把这简陋的设备给烧坏了。
“于伯,火小一点,抽掉两根粗柴。”
“是,少爷。”
“再加一根细的,架在边上。”
“好。”
方寒不断根据锅内沸腾的声音,冒出的蒸汽量,以及铜管传来的热度,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火候。
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衫也渐渐被汗水浸湿。
但他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火候的掌控之中。
于伯和秋月也是大气不敢喘,紧张地看着。
终于!
方寒的瞳孔猛地一缩!
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仿佛凝聚了所有的光线,顺着冰凉的铜管内壁,缓缓滑落。